即便卓岩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也依旧没有赶走执拗的迟鸢,她熬了一宿,总算修好了那珍贵的青鸾风筝。
修复的材料都是易南星找来的,少年跑了许多条街,大汗淋漓,费尽心思下才凑齐那些不常见的特殊材料。
他怕迟鸢伤心难过,陪在她身边给她打下手,一边帮着她修风筝,一边有意无意地问起她与卓岩在古镇生活的那些日子。
许是好奇,又许是一些微妙萌动的心思,他忍不住想知道他们的过往。
三月当铺,六月筝坊,青梅竹马,自小长大,古镇里的岁月静谧而美好,像一块凝固的琥珀,过往的一幕幕仿佛还发生在昨天般。
当听到卓岩选择上大学,迟鸢选择成为筝坊接班人,他们在那个清晨道别,终是分道扬镳的时候,迟鸢的眼眶红了。
她深吸口气,对着易南星轻轻一笑:「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傻?」
易南星望着眼前的女孩,明明是同龄人,她身上却有着一股独特的宁静与安然,仿佛自千年前而来,带着一种泛黄古朴的光影,散发着说不出的迷人味道。
「不,我觉得——」
易南星直视着迟鸢的双眸,认真说出了五个字:「是他不懂你。」
迟鸢一愣,易南星情不自禁靠近了些,清冽的嗓音含着温柔的善意:「说来也很巧,我舅爷爷就是一个文物修复师,确切地说,是一个壁画修复师。」
「他走过许多地方,修复过许多珍贵的文化遗产,有时候在窑洞里一待就是大半年,他日复一日地做着那些枯燥艰辛的修复工作,连自己身体也顾不上,你说他傻吗?」
「他不觉得,他只是不想让那些刻在墙上的千古文明遗失掉,他走南闯北,埋首苦干,不图个人回报,只求将那一份份珍贵的古文化延续下去。」
暖黄的灯光照在迟鸢清隽的面容上,易南星定定地望着她的眸子,一字一句道:
「这世上就是一些人,坚持做着别人看起来十分愚蠢的事情,哪怕奉献自己的一辈子也在所不惜,旁人可以不理解,但却不能妄加评判,更不能嗤之以鼻地说上一句傻,你说对吗?」
水雾弥漫了视线,还从来没有人对迟鸢说过这些话,那些年难解的心结,似乎就在这样的安抚中悄无声息地化开了。
「谢谢你,易南星同学。」
她第二次对他这样道谢了,少年却扬起唇角,笑容干净而清澈:「叫我南星就好了,名字也是我舅爷爷取的,南边最亮的一颗星星,你说他是不是在黑漆漆的窑洞里待久了,想往我身上多安点光啊?」
迟鸢成功被逗笑,心头愈发温暖了,眼前的少年仿佛身上真的有光一般,照亮和驱散她所有的阴霾。
「你这么亮堂,那我日后也要多借点光才行了,毕竟,这可是你舅爷爷的一番心意啊。」
向来恬静的迟鸢也难得调侃起来,两人相视而笑,有什么无声流淌着,柔软而熨帖,填满了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