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经云被我撞见窘态,不大好意思,“你多问着些承珣,我同你母亲,都不大好管。”
是您不大好管,我母亲不愿管吧。
我瞟了一眼李经云,笑着弯了弯身子,“乐儿省得。”
给李承珣请来了夫子,我便坐在一旁随意地翻着书,看到李承珣有些疑惑地瞧着我时,我笑着给他解惑,“陪你读书,督促你。”
李承珣听了整个人一怔,低下头,“谢谢姐姐。”
不谢,读书是最好养成君子风度的时候,我得一错不错地看着。
夫子走了,我走到李承珣身后,瞧着那句,“君子以厚德载物”,忍不住笑了笑点着这句话,“承珣怎么看?”
“道德只是统治需要而已。”
这三观,可真歪啊。
“混账!”我佯怒地拍了他一下,但下手并不重,“仁义礼孝,均是道德,你这些都做不到,枉而为人!”
李承珣偏头看我,紧紧抿着唇,并不说话。
我又蹲下来,扶着他的脸哄他,“乖孩子,姐姐想把你养成一个顶天立地的君子,哀天下之忧,你莫要走歪,叫我失望。”
我与他直直地对视,他终究是孩子,又被我掌握在手里,是以垂下眸子,“好,我听姐姐的。”
此后每每夫子教习完他,我都要抽着里头的句子问他,他从一开始的刻毒,冷漠变得宽容而淡泊。
这期间功夫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恰好够他长到比我高出半头。
今儿身子极乏,没能起来,门被敲响,“进来。”
李承珣一身月白袍,腰间被白色宽带束着,上头绣着繁复的金纹,腰带下垂着琅琊白玉,恰好阳光洒下来,照得这个人宛如推开层层叠叠的青山,朦朦胧胧的白雾,从月影深处而来。
周身气度极雅,眉目温柔,端方如玉,世无其二。
“姐姐怎么了。”李承珣走近我,轻轻探了探我的额头便收回手,“有些烧了,怎可憋着。”说着就转身出去吩咐外头候着的侍女。
声音轻柔温和,女儿家却连抬头看他一眼都不敢。
太美,以至于,有距离。
吩咐完了便抽了我架子上一本书坐在一旁看,长睫垂落,看着有些温柔。
“不喜欢喝药。”我皱了皱眉,回他怎么憋着的缘由。
李承珣听了唇角勾起,“我吩咐了带些蜜饯,姐姐还是乖乖喝下吧,早些好了,今儿都没来陪我读书。”语调轻柔,但我恍惚间觉得他有些委屈。
“明天就能陪你了,我身子好着快呢。”我出声安慰,毕竟是一手养大的孩子。
这人自然看着我笑说好,玉似的脸温柔的好像云。
大夫来了,药也吃了,觉也睡了,还是乏力不见好。我正有些疑惑,脑子里却像被什么提醒似的,“教他寡廉鲜耻,滥杀无辜”。
整个人僵住。
不完成,便会这么衰败下去,是吗?
想明白如今的情况,我费力从榻中爬起来,换好衣裳遮住病容,撑了一把青色油纸伞,顶着绵绵细雨,去了李承珣的院子。
窗子开着,李承珣笔直地坐在桌前,点点雨丝吹进去,把这人衬托的跟画一样好看。
“承珣。”我隔着窗子出声喊他。
他抬起头来,穿透轻雾丝雨,墨色的眸子里蒙蒙一片,叫人看不出半点心思,“姐姐进来吧。”
我不知要怎么毁了他。
教他寡廉鲜耻,滥杀无辜,可不就是毁了他吗。
面前这人,我经年雕琢,终于由顽石变作温润美玉,如今又要将他掷入烈火灼烧,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