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来是下午。
打听清楚了,林馥记下时间,准备挂电话。
陆斯年突兀地问道:“林馥,你还好吗?”
“什么?”
“你爷爷……”
“还行,我能处理。”
林馥干脆利落挂掉电话。
前世爷爷去世,陆斯年难得肯多和她说两句话,她把他当成救命稻草,成天赖着不放。
男人的耐心和同情心是有限的,特别是对自己不爱的女人。
她那时不懂……
沉浸在镜花水月般的“呵护”中,越陷越深。
以后在陆家,她和陆斯年免不了要碰面,像这样不咸不淡地说话,就是全部了吧。
他们的恩怨情仇,上一世该报的都已经报了。
是以——
林馥和陆斯年,这一世,不会再纠缠。
……
雪越下越大。
轿车缓慢前行。
林馥提前出发,路上磨蹭了三个小时,才到官方指定的地点。
她停了车,没出去。
几辆车停在路边。
等待的人神情各异。
有些看起来是家属,满面愁容中又带着一丝喜色。

有些瞧着像社会人,身上描龙画凤的,神情颇为不善,眼睛不安分地到处瞄。
林馥只身一人,怕惹麻烦,索性落下遮阳帘,在车里静候。
没多久,门开了。
穿制服的人率先出来,然后才是刑满释放的人。
随着一个个名字被点到,场面热闹起来。
有人热泪盈眶。
有人下跪认错。
也有人垂着脑袋,无动于衷盯着地面,仿佛周围的一切跟他无关——
陆笑麟个子高挑,在队伍里分外醒目。
头发剃得贴头皮,皮肤白得不自然,穿的是当初进去时的夏装,很单薄,手臂还露在外面,冻得发紫。
雪纷纷落下。
其他人都穿上了冬衣,跨上了火盆。
只有陆笑麟站在那里,鹤立鸡群,无人问津。
一个好心的大婶朝他搭话。
陆笑麟连句话都没回人家。
旁人拿着他瞧。
他冷冷看回去。
脾气收敛了一点,但不多。
林馥打开车门,系上狐狸毛围脖,拎着袋子走过去。
她穿的是c家的白色套装,戴一副海水珍珠耳钉,并不张扬,但常年浸润出来的气质,怎么看怎么惹眼。
林馥一出现,周遭说话的声音都淡了,众人投来惊艳的目光。
女人半张脸包在毛茸茸的围脖里,一双雾黑的圆眼如同雨后的晚星。
雪落在乌黑发亮的长发。
她站在他身前,轻声细语。
“阿麟,欢迎回来。”
陆笑麟闻声,后退半步。
林馥抬眸。
“是我,林馥,你认不出来了吗?”
“我知道是你,你不该来。”
陆笑麟是单眼皮,但眼睛并不小,瞳色偏浅,一眼就能看到底,但好像又永远看不到底。
总爱垂着眼皮,加上高大矫健的身形,给人一种极力克制但随时可能失控的危险感。
一般人是不愿意和他对上目光的。
林馥瞧着他的眼睛,莞尔一笑,“那我走?”
“走。”
他答得斩钉截铁。
林馥依旧笑着,只是没刚才那么从容,“那你怎么回去?”
陆笑麟看着她的狐狸围脖,眸光不动,嗓音本来就低,刻意沉下来,简直像是跑车点火。
突来的侵略感,震得耳膜酥麻。
“不是你该管的事。”
他说。
……
林馥径直拿出大衣,抖开。
他看着她。
她根本不看他。
陆笑麟按住林馥的手,把她冰得“嘶”了一声。
“林馥,跟我扯上关系没好事,而且你以后是我嫂子,别动手动脚。”
“你嫂子另有其人。”
林馥捏着衣服,神情淡得看不出喜悲。
就像一尊被遗弃的佛,说不清是世人负了她,还是她早就舍弃了世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