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是个时间管理狂魔。
在他眼里，时间就是金钱，浪费时间就是谋财害命。
他给我制定了严格的价目表：发呆一分钟，罚款一块；吃饭超过十分钟，罚款五块；做题慢了，按秒计费。
我每天都在和秒针赛跑，连上厕所都要掐着表。
我最怕爸爸看着秒表冷冷地说：“李安安，你今天的时间赤字了，用明天的睡眠时间来抵债。”
为了“赚”回时间，我走路从来不敢看风景，说话语速快得像机关枪。
那天，因为扶一个老奶奶过马路，我回家晚了五分钟。
我知道，这五分钟的“违约金”我付不起。
我在家门口徘徊，不敢进去。
一个穿着西装、看着像老板的叔叔告诉我，他有一台时间机器，可以把时间倒流。
时间倒流？那可太好了。
那样我就没有迟到，爸爸就不会生气，我也不会背上“时间债务”了！
我急切地点点头，牵住了叔叔的手。
我以为我是去追回时间，却不知道，那是让我的人生永远停摆的陷阱。
……
餐桌上没有菜香，只有机械的滴答声。
我拼命往嘴里扒饭，米粒还没嚼碎就硬生生吞下去，食道被噎得生疼。
但我不敢停。
“还有三十秒。”
爸爸没看我，眼睛死死盯着黑色秒表，手里还拿着红色的记号笔，面前摊开着一本厚厚的账本。
那是我的“人生资产负债表”。
我手抖了一下，筷子碰到了碗沿，发出清脆的响声。
“噪音干扰，扣除专注时间十秒。”爸爸头也不抬，红笔在账本上划了一道。
妈妈坐在对面，手里端着汤碗，手腕悬在半空，不敢放下，也不敢喝。
她怕发出声音，怕打乱爸爸的“进食效率模型”。
“咳……”我噎住了，喉咙里像是卡了一块石头，脸憋得通红，本能地伸手去抓水杯。
“动作多余。”爸爸按下暂停键，冷冷地看着我。
“喝水不在进食流程规划内，导致进食时间延长。”
“李安安，你今天的时间赤字已经超标了。”
我缩回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我不敢哭。
哭泣需要擦眼泪，擦眼泪需要时间，哭泣还会导致情绪波动，恢复平静需要更多时间。
那简直是“高利贷”，我还不起。
“咽下去。”爸爸命令道。
“还有十五秒，超时罚款五块，从你的娱乐时间里扣。”
“虽然你本来就没有娱乐时间。”
“那就扣睡眠时间，今晚少睡半小时。”
我用力捶着胸口，硬生生把那团饭咽了下去，胃里一阵痉挛。
“叮。”
秒表归零，爸爸合上账本。
“超时两秒，罚款。”
“加上刚才的噪音和多余动作。李安安，你欠我四十五分钟了。”
妈妈终于忍不住了，把汤碗重重放在桌上，汤汁溅了出来。
“老李！孩子才七岁，吃饭噎住喝口水怎么了？”
“你这是养女儿还是养机器？”
爸爸皱起眉头，厌恶地看着桌上的汤渍。
“徐婉，清理桌面需要一分钟，争吵需要五分钟，情绪平复需要十分钟。”
“你这一嗓子，浪费了这个家庭十六分钟的产值。”
“折合人民币一百二十元，记在你账上。”
妈妈气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在这个家里，爸爸就是法律，时间就是他的刑具。
门铃响了，是小姨徐晴，她提着一个大蛋糕，脸上挂着笑。
“安安！生日快乐！”
“看小姨给你买了什么？”
我眼睛亮了一下。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忙着赶时间，忙着还债，早就忘了。
爸爸抬起手腕，看了看那块昂贵的机械表。
“你迟到了三分钟，而且，今天不是安安的生日。”
小姨愣住了，“怎么不是？七月十五，我记得清清楚楚。”
爸爸面无表情，“那是出生日期。”
“但在我的规划里，她那一天的产出为零，甚至造成了负资产，也就是你们说的‘哭闹’和‘生病’。”
“所以那一天不值得纪念，那是‘亏损日’。”
小姨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把蛋糕放在桌上，压着火气。
“姐夫，你疯了吧？孩子过个生日还要算产出？”
“安安，来，小姨带你切蛋糕。”
我刚想站起来，爸爸的戒尺敲在了桌子上。
啪！
我腿一软，又坐了回去。
“吃蛋糕需要二十分钟。”
“高糖分会导致血糖升高，引起困倦，影响下午的奥数题效率。”
“综合计算，吃这个蛋糕的隐形成本是三个小时。”
爸爸站起来，拎起那个精美的蛋糕，当着我和小姨的面，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砰。”
“在这个家里，没有这种低回报的投资。”
小姨冲过去推了爸爸一把，“李世坚，你还是人吗？那是安安的童年！”
爸爸拍了拍被推皱的西装。
“童年？童年是人生中时间成本最低的阶段。”
“如果不加以利用，就是最大的浪费。”
我不看蛋糕，也不看小姨，只看着那块秒表。
因为它又开始走了，滴答，滴答。
每一下，都像是在倒计时我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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