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定育苗的坡地在村子西头,背风向阳,远离主要路径,相对僻静。李小带着王二和李壮,花了三天时间,用简陋的耒耜深翻、平整,又仔细地将那些珍贵的红薯块茎,按照记忆中的方法切块、催芽、小心翼翼地埋进温润的土里。
整个过程,李小亲力亲为,王二和李壮在一旁打下手,学得目不转睛。他们看着李先生对待那些丑陋块茎如同对待珍宝,动作轻柔,眼神专注,心中对那“亩产三十石”的传说,又信了几分。
“水分要足,但不能涝。注意驱虫,尤其是地下的……”李小一边覆土,一边絮絮叨叨地交代。王二和李壮拼命点头,恨不得把每个字都刻进脑子里。
育苗的事刚刚告一段落,李小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另一个念头就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防御。
刘邦的出现像一记警钟。乱世将至,怀璧其罪。他有了红薯这“软实力”,但若没有相应的“硬实力”保护,这一切都不过是他人砧板上的鱼肉。秦律严禁私藏兵器,但民间并非没有铁器,农具、厨刀总是有的。关键在于质量和……转化。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学社里那几个对“打铁”格外感兴趣的弟子,以及角落里那些初步处理过的铁料。
下里村没有正经的铁匠铺,只有一个半瞎的老滕头,偶尔会帮村民修补一下破损的农具,用的也是极为原始的地炉和锤打,效率低下,成品粗劣。但李小看中的,是他那点处理金属的经验,以及他那间位于村尾、靠近溪流、还算宽敞的破棚子。
这天讲学结束,李小单独留下了老滕头和另外三个对金石之物感兴趣的年轻弟子。
老滕头佝偻着背,浑浊的独眼带着疑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看着李小。另外三个年轻人则显得有些激动,他们隐约感觉到,先生可能要传授些不一样的东西了。
“滕老,”李小语气客气,“我观你修补农具,火候、力道把握颇有章法,只是这炉子……和捶打之法,似乎尚有改进余地。”
老滕头咧了咧缺牙的嘴,声音沙哑:“先生笑话了,老朽这点微末伎俩,混口饭吃罢了。这炉子,祖辈都这么用,还能咋改?”
“若能让你省些力气,打出的铁器更坚韧、更不易卷刃呢?”李小抛出了诱饵。
老滕头的独眼瞬间亮了一下,但随即又黯淡下去,摇了摇头:“难……官府管得严,好炭难寻,好铁料更是没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炭,我们可以自己烧。”李小淡淡道,“铁料差,便想办法让它变好。关键在于,让火烧得更旺,让风鼓得更足,让铁里的杂质去除得更彻底。”
他不再卖关子,拿起烧黑的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
“我们建一种新的炉子,叫……竖炉。不用你那种敞开的地炉,烟大热量散失快。我们用泥坯垒高,做成一个筒子,下面留出风口,上面加个活动的盖顶……”
他一边画,一边讲解着高炉(当然是极度简化的版本)的基本原理——利用高度形成烟囱效应,自然抽风,提高炉温。接着,他又画了一个简陋的、由木架和皮革(或厚实树叶、麻布多层缝合)制成的鼓风囊,用手比划着如何通过往复拉动,将空气持续不断地送入炉内。
“风力足够,炉温就能上去。普通的木炭不行,我们要烧制坚木炭,或者……尝试用煤。”李小记得,秦代似乎已有用煤的记载,只是不普及。
“煤?”老滕头愣了一下,“那黑石头?烟太大,呛人,不好用。”
“烟大是因为燃烧不充分,若有足够风力,煤的火力远胜木炭。”李小解释,“至于铁料……我们不止用买来的那些,还可以收集废旧铁器,甚至……寻找铁矿。”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很轻,但在场几人却听得心头狂震。寻找铁矿?这可是杀头的大罪!但看着李先生那平静无波的脸,一种莫名的信心又升腾起来。先生连亩产三十石的神物都有,找点铁矿石,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此事需隐秘进行,不可张扬。”李小叮嘱道,“眼下,我们先从改进炉子和鼓风开始,用现有的铁料尝试。滕老,你这棚子位置不错,靠近水源,方便淬火。从今日起,这里便是我‘下里学社’的……工坊之一。”
他看向那三个激动的年轻人:“你们三人,以后便跟着滕老,一边帮他打下手,一边学习这改良的冶炼之法。记住,多看,多问,多动手,更要……多动脑。”
“是!先生!”三个年轻人齐声应道,声音因兴奋而微微发颤。
老滕头看着地上那简陋却透着玄妙的草图,独眼中光芒闪烁,最终,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听先生的!”
说干就干。
接下来的日子,村尾溪边那间破棚子变得热闹起来。在李小的指挥下,众人利用现成的泥土、石块、草梗,开始垒砌那座前所未有的“竖炉”。过程并不顺利,泥坯干了开裂,形状不稳,鼓风囊的密封也是问题。
李小并非冶金专家,他只能提供大致方向和原理,具体细节需要不断试验、调整。失败是家常便饭,棚子里时常弥漫着焦糊味和众人的叹息。
但没有人放弃。老滕头似乎被激发了沉寂多年的热情,整日围着炉子转悠,用手摸,用鼻子闻,甚至用舌头舔(被李小严厉制止),凭借他多年的经验,提出一些实用的改进意见。那三个年轻弟子更是干劲十足,手上磨出了水泡,脸上蹭满了黑灰,眼神却越发明亮。
李小则一边关注着红薯苗的长势,一边继续主持日常讲学,内容渐渐增加了更多基础物理原理和数学知识,为工坊的实践提供理论支撑。学社的凝聚力在潜移默化中不断增强。
期间,又有几波形色各异的人来到下里村,有的自称游学士子,有的像是行商,都在学社外围驻足倾听,目光闪烁。李小心知肚明,这些都是各方势力的探子。他没有驱赶,也没有特别亲近,只是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的事。示之以强,方能慑之以威。
半个月后,在一个夕阳如血的傍晚,经过不知第几十次的失败和调整,那座歪歪扭扭的泥土竖炉,终于再次被点燃。
这一次,炉火呼啸的声音似乎与以往不同,更加低沉,更加有力。改良过的皮革鼓风囊在两名弟子奋力交替拉动下,将强劲的气流持续送入炉底。炉口的火焰不再是昏黄跳跃,而是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亮白色,热度逼人,烤得周围的人脸颊发烫,连连后退。
老滕头死死盯着炉口,独眼一眨不眨,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攥着一根铁钎。李小也屏住了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老滕头猛地大吼一声:“时候到了!开炉!”
炉底的塞石被捅开,一股炽热的、粘稠的、亮红色的液体,顺着预先挖好的土槽,汩汩流出,注入旁边用湿泥夯实的模具中——那是一个简单锄头的形状。
液体流入,与湿泥接触,爆发出大团大团的白色水汽,发出“嗤嗤”的声响。
所有人都围了上来,紧张地看着那逐渐冷却、由亮红变为暗红的铸件。
老滕头待其稍冷,用铁钳夹起,放到旁边的石砧上,抢过一把大锤,运足力气,“当”一声砸了下去!
声音清脆,带着金属特有的回响。
火星四溅中,那暗红色的锄头胚子只是微微变形,并未像以往那些劣铁一样直接碎裂或出现大的凹坑。
老滕头停下锤子,用铁钳夹起锄头,凑到独眼前仔细观看断面。灰白色的断口,质地似乎比之前的铁料细腻了不少,夹杂的明显杂质也少了许多。
他伸出粗糙的手指,摸了摸断面,又拿起旁边一把之前打造的、已经有些卷刃的旧柴刀,用新打造的锄头胚子边缘用力一划!
“刺啦——”
旧柴刀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划痕,而锄头胚子的边缘,只是稍微磨损,并未卷口!
老滕头的手开始颤抖,独眼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他猛地转向李小,声音嘶哑却充满了激动:
“先生!成了!这铁……这铁好!比以前打的,强了不止一筹!”
围观的弟子们先是一惊,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成功了!他们真的打出了更好的铁!
李小看着那泛着暗红色光泽、质地明显改善的锄头胚子,心中也长长舒了一口气。虽然这距离真正的钢铁还有很远,但这无疑是关键的一步。它证明了思路的正确,证明了知识的力量。
他抬头望向西天那最后一抹残阳,余晖将溪水染得一片血红。
工坊的第一把火,已经点燃。
这铁与火之路,终于迈出了蹒跚却坚实的第一步。而这火焰,终将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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