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七年春,晨光刚透过帝都的云层,洒在翰林院朱红的门楼上。萧彻身着六品绿袍,步履稳健地踏入这座号称“文臣摇篮”的院落,檐下铜铃随着晨风轻响,却掩不住空气中隐约的压抑——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浸透着世家与寒门的无形壁垒。
掌院学士王大人早已端坐堂上,此人出身清河崔氏旁支,年过半百,面容古板得如同案头的旧碑刻。见萧彻进来,他只是抬了抬眼皮,指尖漫不经心地敲击着桌案,语气平淡无波:“萧编修,翰林院规矩繁多,首要便是‘沉心’。你初入仕途,性子需磨一磨。”说罢,便唤来一个老吏,“带萧编修去档案库,先把弘治、景隆年间的旧档整理编目,何时理完,何时再来回话。”
连句多余的叮嘱都没有,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刻意将这位寒门状元往冷板凳上推。萧彻心中了然,却依旧躬身行礼:“臣遵大人教诲。”

档案库设在翰林院西侧的偏院,推门而入,一股混杂着陈旧纸张、墨锭与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高窗透进几束光柱,无数尘埃在光中飞舞,像是被困在时光里的碎屑。角落里堆着如山的卷宗,纸页泛黄发脆,有的甚至粘连在一起。
库内已有三位老翰林,皆是寒门出身,熬了大半辈子仍只是编修,眉宇间带着几分郁郁不得志。见萧彻进来,一人头也不抬地指了指那堆卷宗:“萧状元,喏,那便是你的活计。慢慢理吧,咱们这儿,三年五载也未必能出头。”
另一人叹了口气,低声道:“王大人是崔家的人,自然向着世家子弟。你这状元郎,在他眼里不过是块‘烫手山芋’,扔去档案库眼不见为净。”
萧彻拱手谢过,并无半分怨言。他撩起官袍下摆,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取出纸笔,便开始逐卷翻阅。旁人眼中枯燥无比的故纸堆,在他看来却藏着玄机——父亲的秘卷中曾说,前朝旧档里藏着朝堂兴衰的密码,细微处的蛛丝马迹,或许便是撬动大局的支点。
他动作不疾不徐,神情专注得仿佛周遭一切都与他无关。日头渐高,库内静得只剩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偶尔传来老翰林们的几声低叹。
忽然,萧彻的指尖一顿。他手中拿着两份文书:一份是景隆十五年北境军粮调配的底册,另一份是同期兵部核销军费的记录。目光在两行数字上反复扫过,他眸色微沉——运往北境云朔城的军粮,调配底册上标注的是“三万石”,可兵部核销时却写着“三万三千石”,多出的三千石,只在备注栏里轻描淡写地写着“途中损耗”。
“北境官道虽险,但军粮运输有专人押送,损耗率竟高达一成?”萧彻心念电转,父亲秘卷中曾特意提及,景隆年间北境战事吃紧,卢家正是靠着垄断军粮供应发了横财。这看似微不足道的三千石差额,背后或许藏着一条巨大的利益链。他不动声色地将两份文书的编号记下,又把卷宗按原样放回,面上依旧是波澜不惊的专注。
午间时分,翰林院食堂里飘着淡淡的菜香,却多是清汤寡水的素菜,与琼林宴的珍馐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萧彻找了个靠窗的空位坐下,刚拿起筷子,就听到邻桌传来世家子弟的谈笑风生。
“听说了吗?那萧彻被扔去档案库了,真是笑死个人。”
“寒门状元又如何?没根基没靠山,还不是得乖乖磨性子?”
“我看呐,用不了半年,他那点锐气就该磨没了。”
萧彻充耳不闻,正欲夹菜,一个清朗的声音忽然响起:“萧兄,此处可容在下叨扰一席?”
抬头望去,正是昨日琼林宴上为他喝彩的御史沈砚。他身着青色御史官袍,腰束玉带,面容端正,眼神清澈坦荡,带着一股不卑不亢的正气。
“沈御史请坐。”萧彻微笑着挪了挪身子。
沈砚刚坐下,便压低声音道:“昨日卢绍那厮的嘴脸,真是让人作呕。萧兄那句‘英雄不问出处’,说得真是大快人心!”
萧彻淡然一笑:“些许口舌之争,何必放在心上。倒是沈御史屡次弹劾权贵,那份风骨,才真叫人钦佩。”
“在其位,谋其政罢了。”沈砚叹了口气,语气凝重起来,“如今朝堂局势复杂,太后揽权,世家抱团,寒门子弟想做点实事难如登天。萧兄有经纬之才,可别被这翰林院的冷板凳磨去了锐气。”
萧彻心中微动,沈砚的坦荡与忧国之心,让他多了几分好感。他沉吟片刻,隐晦地提及档案库中发现的军粮疑点:“沈御史,我今日整理旧档,发现景隆年间北境军粮的调配与核销数字略有出入,或许……”
话未说完,沈砚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他连忙摆手:“萧兄慎言!”他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偷听,才低声道,“北境军务牵连甚广,卢家在那边根基深厚,此事若贸然声张,恐会打草惊蛇,甚至引火烧身。你暂且将此事压下,待日后寻得确凿证据,再作打算。”
萧彻点了点头:“多谢沈御史提醒,我省得。”
两人越谈越投机,从典籍经史聊到时政利弊,颇有相见恨晚之意。而这一切,都被不远处一个世家子弟看在眼里,悄悄记在了心上。
与此同时,卢府的书房内,气氛却透着几分压抑。卢渊身着月白常服,端坐于黄花梨木太师椅上,手中把玩着一枚暖玉扳指,神色平静得让人看不透深浅。他的儿子卢绍正站在堂下,满脸愤愤不平地诉说着琼林宴上的遭遇。
“父亲,那萧彻实在狂妄!不过一个寒门竖子,竟敢当众驳我颜面,您一定要为我出口气!”卢绍攥紧拳头,语气中满是不甘。
卢渊缓缓抬眼,目光深邃冰冷,如同寒潭:“出口气?用什么出口气?就因为他几句话说得你哑口无言?”
卢绍语塞,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沉不住气!”卢渊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成大事者,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一个小小的寒门状元,值得你如此动怒?”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敲击着椅扶手,缓缓道:“翰林院本就是清水衙门,把他扔在那里,让他与故纸堆为伴,磨上三五年,再锋利的棱角也会变得圆滑。到时候,他要么乖乖归顺,要么就只能一辈子当个闲散编修,掀不起什么风浪。”
“可他今日在食堂与沈砚走得极近!”卢绍急忙补充道,“沈砚那厮向来与咱们世家作对,两人若是联手,恐怕……”
“联手?”卢渊冷笑一声,“沈砚有风骨却无根基,萧彻有才学却无靠山,两个无权无势的人凑在一起,能掀起什么大浪?”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阴鸷,“不过,此子确非池中之物,不可小觑。你让人多盯着点他,看他平日里与哪些人往来,尤其是宫里的动静,一有消息,立刻禀报。”
卢绍心中虽仍有不甘,但也知道父亲说得有理,只能垂首应道:“是,儿子明白了。”
卢渊闭上眼睛,手指继续摩挲着暖玉扳指,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在他看来,萧彻不过是棋盘上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翻不起什么风浪。可他不知道,这颗棋子,早已在心中布下了一张颠覆棋局的大网。
窗外,春风渐起,吹动院中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是在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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