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漫天花絮随风四起时,背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呼:“哇!好多梅花在飞,定是姐姐你又在练剑了吧?梅花怪好看的,姐姐你可以不要把他们都打落了在地上吗?”
李佳这时方才醒过神来,辨得是皇弟李阙的声音,便笑着回头道:“这回可不是我打落的,你看我手里没有剑呢,可不许冤枉了我。”
李阙此时已走近,见李佳手中果然没有剑,而国主恰握着一柄剑笑盈盈望着他。恍然大悟道:“噢,我知道了,原来是父皇在练剑,难怪会落了这么好些花,姐姐平时练剑可不曾落这么多。”
李佳斜目嗔道:“好你个嘴刁的阙弟,竟拐着弯嘲笑起姐姐的剑术了。不过我可告诉你,姐姐的剑法纵使再不济,用不了十天半个月,也能将这一园子的梅花打落的一朵不剩,看你还敢不敢多嘴。”
李阙“啊”了一声,急忙解释道:“不要,阙儿并未取笑姐姐,姐姐剑术也是极好,只是父皇的更好,姐姐比不过父皇,可并不丢脸呀。”
李佳抱起双臂,抿唇笑着,也不应声。李阙见了愈急,小眼不时转动,转而对国主道:“父皇也教儿臣练剑吧,儿臣也想学剑。”
国主笑道:“你姐姐练剑可有她的道理,阙儿为何又想练剑了,须得说出一个理由来才可以。”
李阙小嘴嘟囔了许久,答道:“儿臣要是也学会了剑法,就可以每日陪姐姐练剑,姐姐就不用将这一园子的梅花都打落了。”
李佳噗嗤一声笑道:“你是痴吗?练剑竟只为了这几朵梅花,你可知练剑要吃多少苦?就你这孱弱的身子,如何能受的了?我适才只是同你闹着玩的,如今春已过半,十天半月后,这些梅花无需我动手,也自会凋零殆尽,你纵使练了剑也改变不了的。”
李阙听得一怔,不觉悲从中来,泪珠直打转,却又忍着不肯落下。以至憋得两眼通红,似受了天大委屈。
国主宽慰道:“花开花谢,本是常态,阙儿也不必悲伤,只是阙儿年幼,尚不及剑高。待阙儿再长大一些,为父再教你更好的剑术,让你比姐姐还厉害,你说可好?”
李阙偷望了眼李佳,转悲作喜道:“那可太好了,父皇要教我剑法,待七王叔回来也要教我剑法,我以后肯定会很厉害的。”
李阙口中的七王叔,便是被宋帝扣押三年之久的李从善,童言本是无忌,国主听了却愁容满面。李佳眼尖,已察觉出父亲忧思,心想这阙弟年幼无知,竟不知注意言辞,偏提起了父皇的忧心事,须得想法子让父皇分些心才是。
只心念一转,已想到了一个好法子。遂向国主说道:“父皇,坤宁宫的乔姑姑前些日子酿得几坛好酒,说是特意为父皇留着,还托儿臣打听父皇哪日有兴致,只等着父皇亲自来品鉴哩。”
国主听后果然来了兴致,苦笑道:“花间饮酒,也不失是个好光景。”李佳闻言一笑,忙唤人通知乔美人取酒去了。
不多时便见一位着黄衫的美貌妇人,捧着红木托盘微步走来。李佳与那美妇会心一笑,迎了上去,取过托盘上的白玉龙纹酒壶与一只白瓷花纹杯,斟了半杯呈献国主。
国主见杯中之酒鲜红艳泽,晶莹欲滴,又闻着一阵扑鼻清香,道了句:“色浓味醇,必是佳酿。”举杯一饮而尽,只觉口中初时略有苦涩,而后又转成阵阵清香甘甜,由口入喉,直沁心脾。国主何曾饮过如此奇异之酒?便问道:“乔氏,这是什么酒,竟这般好喝,孤从未饮过这般好酒,称为天上的琼浆玉液也不为过呢。”
乔美人施了个揖,颊生粉晕,柔声道:“禀国主,此酒称作‘梅花酿’,是奴婢前些时日自创的,故而国主并未尝过,若是合国主口味,真是奴婢莫大的荣幸。”
国主道:“卿有这等技艺实是难得,却不知这酒是如何酿造的,若能传之于世,必将是天下文人墨客之幸呐,或许能成为千古美谈也未可知呢。”
乔美人道:“奴婢微末小技,不敢受国主盛赞,国主才思冠绝天下,要酿此酒又有何难?这酒本是用上好的饱满粮食,挑净杂物七蒸七煮而来,再添以每日晨曦初露时所采的红梅花苞,混着花露榨成红汁,又调配冬日所产的那专采梅花的蜂蜜,便将酒匀成了甘甜滋味。奴婢听闻国主近些时日常咳喘,怕不是惹了风寒,便又自作主张,添了些竹沥在酒壶之中,以便国主调养肝肺。”
国主道:“原来如此,无怪入口之时会有些许苦涩呢。”乔美人慌道:“若是国主不喜欢,臣妾这就去换一壶来!”
国主抬手制止道:“不必了,便只有这样先苦后甘,方显酒之珍贵,亦显爱卿一片苦心啊。”说完又笑着斟了一杯一饮而尽。
李阙见国主喝得兴起,便问道:“父皇觉得这梅花酿好喝吗?儿臣也可以喝吗?”
国主道:“有何不可?好男儿岂能不饮酒?”示意乔美人斟了小半杯递给了李阙,又亲自斟了一杯递给了李佳,国主又将自己的酒杯斟满赏给了乔美人,乔美人恍然间并不敢接,
李佳劝道:“乔姑姑与我姊弟情如一家人,这酒又是乔姑姑亲手所酿,既得父皇赏赐,就快快领了去吧。”乔美人于是跪谢了皇恩,含泪饮了一小口。
托盘内三个酒杯已用尽,国主欣然将长袖一拂,拎起酒壶仰头豪饮。约饮了大半壶,转身问道:“阙儿近些时日可有认真研习书法吗?万不可荒废了去。”
李阙恰饮完了半杯梅花酿,双颊通红,已有七八分醉意。听得国主所问,朗声答道:“儿臣每日都要练三五个时辰的书法,便只照着二王的行楷苦练,未曾懈怠呢。”
国主道:“如此甚好,快去取纸笔来,为父诗兴大发,阙儿可替为父书记。”李阙重重点头应承,不多时四名下人已取来纸墨笔砚,又抬了一张楠木书桌而至。国主又饮了数口梅花酿,抬首远眺,幽幽吟道:
别来春半,触目愁肠断。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待一诗吟毕,李阙亦已书记完,国主拿起宣纸又读了一遍,见纸上字迹姿态万千,气势非凡,果有二王风范,遂乘醉大笑,豪呼道:“孤之儿女皆不是凡俗人,我大唐万幸啊!”待饮完一壶梅花酿又吩咐取了两壶来,饮的大醉,回殿一觉酣睡,至次日红日三杆方醒,此时已足足晚了早朝两个时辰。
那时殿内文武官员因久未见国主现身,皆搔首踟蹰,争相询问内侍,内侍却摇首言不知。官员们遂在私下里争相议论,金銮殿内聒聒噪噪,久难平息。
忽见殿外进来数十名宫廷内侍,两两抬着一张短腿桃花心木小桌,放置在每位朝臣身前,而后转身匆匆离去,任众人如何质问,只装聋作哑,并不言语。
百官正惊疑不解,尚未回过神来,又见数十名宫娥浩浩荡荡进了殿内。人人皆端了一个红木托盘,盘内盛着一碗米饭,一盏茶和一盘绿油油的素菜。宫娥们将饭菜一一放置在朝臣们身前的小桌上,便又低着头匆匆离去。一众文武官员啧啧称怪,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又沸沸扬扬议论开了。
殿内忽有一人大喝道:“众位都肃静,这里是朝堂,又不是坊间菜市场,岂容众位在此喧哗?”
经此一喝,殿内立时安静不少,众人循声望去,见适才呵斥之人竟是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老者没有着官服,只一身浅绿麻衣,模样老态龙钟,怕是早已过古稀之年。
平日朝堂之上也并不曾见过此人,是以不少年轻官员皆不识得他,都在私下里相互询问打听老者的身份。资历稍老的官员答道:“这老者是顺昌人士,姓廖名澄,曾任大理寺评事,是我大唐三朝元老,早已赋闲在家,却不知今日为何又来早朝。”一众年轻官员这才恍然大悟,不时斜目打量老者。
首府张洎经适才廖澄一声大喝,颇觉丢了脸面,心道自己乃是群臣之首,尚不敢这样呵斥百官,你这赋闲在家的老翁竟来抢了我的风头,我如何不要挽回一点脸面?遂走近廖澄身边,拱手道:“廖老久不参政,今日缘何又来早朝了?圣上不知身在何处,廖老年事又高,恐不宜过度劳累,不如早回府歇息去吧。”
廖澄冷笑道:“张大人贵为首甫,秉均衡之职,岂不知国势将危,匹夫之贱犹有责焉?老夫年事再高,又岂能坐视我大唐山河被外敌侵辱而袖手旁观?”
张洎劝道:“廖老息怒,今日不少官员披星戴月赶来在此久候,不正是为商议国事而来吗?又岂会对国事坐视不管?只是国主尚未早朝,众人仍未知圣意如何。廖老已非朝官,在此空等无益,还宜珍重身体才是啊。”
廖澄道:“谁说未知圣意,依老夫看来,圣意再明显不过了,你们这帮食官禄的大人们,竟说不知。”廖澄有意将“大人们”三字喊的响亮,惹得在场的所有官员皆是心下愤然,觉得这老头实在是狂妄,只是顾忌他三朝元老的身份,又无人敢发作。都盼着首府大人能压一压他的气焰,为自己出口恶气。
张洎久居官场,位极人臣,自是明白众人之意,遂说道:“廖老既说圣意明显,还请明言,如何个明显法。”
廖澄反问道:“首府大人岂不看看殿内这些小桌上摆放的是何物?”张洎道:“是一碗米饭,一盘素菜,一杯茶水,不知是何寓意?”
廖澄大笑道:“首府大人怕是圣贤书读了太多,见了甚么都要想出合理的寓意才肯罢休。圣上遣人送来饭菜茶水,不正是要我等在此用膳吗?又有何难猜?”
张洎冷笑道:“金銮殿内用膳,难成体统,恐是不妥。”廖澄却不理会,只盘膝坐在桌前,举起牙箸对众人道:“大家忍饥已久,何不就座享用?莫非要辜负圣上所赐的一桌美筵吗?”
众人听后只面面相觑,如何敢轻动?张洎哀叹一声,正欲再劝,忽听得帘后一人大笑而出,原来是国主已至,众官皆俯首参拜。
国主道:“孤在帘内便听得廖卿的豪迈之辞,真是老当益壮。不过适才听廖卿劝大家莫要辜负这一桌美筵,孤想问问,这清茶淡饭,何称美筵啊?”
廖澄昂首道:“昔日颜回一箪食,一瓢饮亦不改其乐。今圣上所赐足以饱腹,如何不能称美筵?”
国主大笑道:“爱卿高风亮节,孤甚欣慰,孤见爱卿衣衫陈旧,前些时日恰得了蜀锦十匹,将其赐予爱卿如何?”
廖澄道:“臣无尺寸之功,如何能领此赏?再者国势将危,若还要锦衣覆身,臣怕愧对祖宗,必会惶恐至极,寝食难安呐!”
国主听到这“愧对祖宗”一句,脸有愠色,沉吟了片刻。张洎出列奏道:“臣斗胆请示,那宋史李穆所提之事,圣上之意如何?”
国主道:“尚未有定论,爱卿以为如何?”张洎思量片刻,拱手道:“愿与圣上共进退。”
国主点点头,却听廖澄在一旁道:“丞相之言,真真如莺声燕语、凤鸣鹤唳般悦耳啊。”张洎喜道:“廖老过奖了。”谁知廖澄又冷笑道:“然则此等言语,却终归是靡靡之音,空凭油腔滑调,要他何益?”张洎心知受辱,强压怒气问道:“那廖老又有何高见?”
廖澄向国主禀道:“我大唐自烈祖皇帝创业至今,已历三代。我等累受国恩,自当思祖宗基业来之不易。今北边有虎狼之师欲占我河山,俘我国君,深为我等臣子所不能忍,岂有不死战到底之理?依老臣所言,北人奸猾,不讲仁义,圣上绝不可入汴京,入则有虞。”
几名大臣同出列道:“臣等也愿誓死报国,恳请圣上切莫入汴京。”国主微微点头,
知制诰徐弦出列奏道:“臣却以为,宋廷拥有数十万精兵,大征四方,急难与之相抗,若为大唐生民之计,宜且纳降。”
身后几名大臣附和道:“徐大人之言,正合天意,臣等亦觉纳降乃是万安之策。”

国主低头沉吟。
将军呙彦厉声道:“唯宋廷有精兵,我大唐岂无死士?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埋。若宋兵入寇,自当调兵遣将,保疆戍土,又何须多言!你等身为大唐重臣,尚未交战便言纳降,欲将国主立于何处?”
张洎轻叹一声道:“呙将军自是英勇,只是宋廷兵多将广,所向无敌,十年来先后灭荆南高氏,湖南周氏,又灭后蜀,灭南汉,如今连吴越之流亦成为宋廷爪牙,我大唐数面受敌,终恐力不可举啊。”
太常寺奉礼郎陈乔冷笑道:“如此说来,连丞相也是主张降宋了?”
张洎摇头欲再分辩。国主却道:“好了,今日之事便只论到此了,朕知道众卿家都是忠诚之士,不论主战主降皆有你们的道理,万不可因为意见不合而心生嫌隙,如今我大唐外患已然够多了,若是再起内讧,这数千里江山岂非等着拱手让人?”
众人心中虽愤然,却被国主几句话说的默然垂首。
国主又道:“众卿家已在大殿论事数个时辰,怕早已饥火烧肠了,你们身前桌上这绿菜名'春碧蒿’,有安神醒脑的功效,如今国资凋敝,不可浪费,当尽食之。”说完起身出了金銮殿,两名内侍慌忙跟随而去。
一众朝臣不敢抗命,囫囵食起了桌上饭菜,隐约间有人听得国主岀殿时轻声叹息:“春分是个好时节,万灵同生,昼夜等长啊。”
许是久未进餐的缘故,众朝臣竟真将桌上饭菜一食而尽,便连茶水也饮得不剩半滴。宫娥收拾餐具时,有三名内侍匆匆进殿,躬身趋至三名朝官面前附耳低语了几句,便见那三人点头起身,随内侍出了金銮殿,过了后花园,径至柔仪殿门前。
内侍禀报之后,三人齐齐入了柔仪殿。只见国主仍是着朝服,正襟坐在一张雕龙花梨木椅中,神情肃穆,三人参拜毕皆被赐座。
国主道:“陈乔,呙彦两位卿家适才在朝堂所讲,可是出自真心?”
陈、呙二人慌忙下跪道:“臣等愿誓死与大唐共存亡,此心天地可鉴,还请圣上勿疑。”
国主挥手道:“两位卿家快起,朕已知你等忠心,然则降宋亦无不可,朕若降宋,则大唐民安,江南十四州可保无虞。”
陈乔急道:“国主切勿听信适才张洎,徐弦所言,他们各自为己,误国误君,实该万死!依臣所言,众人皆可降宋,唯独圣上不可降宋!”
国主问道:“这是为何?”
陈乔道:“众人降宋,有功则赏,无功也可原职留用,再不济也可隐归故里,得享清福。可圣上若是降宋,宋帝将如何安置?怕只有一乘车,一骑马,从者数人,位不过封侯罢了,若再迁延些岁月,恐圣上终会成了汴京一布衣啊!”
国主叹道:“今日朝堂劝降之人,大失孤所望,唯有子乔忠义,所言皆合孤意。”又转向另一人问道:“朱将军以为如何?”
原来在座的除陈乔、呙彦外,还有一位是镇南军节度使朱令赟。
朱令赟道:“禀国主,如今之势,尚未成定局,只看鄂国公入宋交涉结果,若宋帝允我大唐偏安江南,则可许以每岁增加金帛贡赋,两国相安无事。若宋帝执意要起兵戈,我等为将之臣,则定与宋兵周旋到底!胜负犹未可知。”
国主听毕大悦,朗声笑道:“全赖卿等开说大计,孤可高枕无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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