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床上,一团明黄色的锦被鼓成小山包,纹丝不动,仿佛对外界的一切呼唤都宣告着无效抵抗。
这已是李伟——现在的崇祯皇帝——用被子蒙头的第二个时辰了。
昨夜那个吊死煤山的噩梦太过真实,窒息的痛苦仿佛还烙印在灵魂里。他怕了,是真的怕了。什么军国大事,什么君王死社稷,都他妈见鬼去吧!老子刚在精神上“死”过一次,绝不再为这份要命的工作加一分钟班!
改变命运的第一步,就是从罢工、摆烂、不上朝开始!
“皇爷……皇爷!文武百官已在午门外候着了,再不去,于理不合啊!”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承恩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带着浓浓的焦灼。从天没亮到现在,他已经像个称职的闹钟,准时在殿外“打鸣”了数次。
“不去!”被子里的声音闷闷地传出,带着宿醉般的不耐烦,“朕龙体欠安,今日罢朝!让他们滚蛋!”
王承恩一听这话,差点没跪地上。罢朝不是没有过,但哪有皇上自己躲在被子里,还让满朝文武“滚蛋”的?这要是传出去,成何体统!
他心一横,推门入殿,跪行到龙床前,压低声音哀求:“我的好皇爷,您就可怜可怜老奴吧。您不去,那帮言官的唾沫星子能淹死奴才!他们准会说老奴蛊惑君上,怠于王事……”
“那是你的事!”李伟在被子里翻了个身,用屁股对着他,“谁让你是司礼监掌印?替老板背锅不是你的KPI吗?”
“KPI?”王承恩一愣,这词儿他听不懂,但“背锅”二字却是深入骨髓。他心头一苦,知道光靠说是没用了。今日的皇爷,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邪性与无赖。
他一咬牙,对着殿外使了个眼色。
几个早就候在门外的心腹太监鱼贯而入,个个眼圈通红。他们一进殿,二话不说,对着龙床“噗通”一声齐齐跪下,然后开始了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哭丧”表演。
“皇爷啊——!您不能不管咱们大明啊——!”
“祖宗基业,危在旦夕!您是咱大明唯一的主心骨啊!”
哭声此起彼伏,一个赛一个的凄厉。他们不敢碰皇帝,却用这种极致的情感绑架,制造出令人窒息的高压氛围。
李伟在被子里听得头皮发麻。
我操!
他心里爆了句粗口。作为现代社畜,他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道德绑架和职场PUA。这帮太监不去演戏真是屈才了!
“闭嘴!都给朕闭嘴!”李伟猛地掀开被子,披头散发地坐起来,双眼布满血丝,怒视着跪了一地的太监。
哭声戛然而止。
王承恩心中一喜,知道这招险棋走对了,立刻爬上前,将早已备好的龙袍递上:“皇爷息怒,是老奴们的不是。可这朝,不能不上啊……”
李伟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看着那件沉重的龙袍,又看了看窗外灰蒙蒙的天,一种上班打卡前的生理性厌恶感涌上心头。但他知道,今天这班,躲不过去了。
“上!上!上!就知道上朝!”他没好气地吼道,“朕迟早死在这朝堂上!”
他一把夺过龙袍,在太监们的伺候下胡乱穿上,满脸都写着“老子今天很不爽”。

皇极殿上,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李伟面无表情地坐在龙椅上,听着底下文武百官的“哭穷大合唱”。
“启奏陛下!河南大旱,赤地千里,恳请陛下开仓放粮,拨发赈灾银两!”
“陛下!宣府、大同军饷已拖欠三月,兵士多有哗变之危,恳请陛下速发军饷!”
“陛下!运河河道淤塞,漕运不畅,急需银两疏浚!”
……
一件件火烧眉毛的烂事,一个个声泪俱下的官员。但无论他们说得多么天花乱坠,核心思想翻译过来就一句:
“皇上,快拿主意!快给钱!”
李伟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些事,他懂个屁!记忆碎片里只有崇祯的焦虑,没有解决方案。更何况,国库里老鼠进去都得含着眼泪出来。
他感觉自己就像个刚接手破产公司的倒霉CEO,而底下这帮“高管”,除了伸手要钱,屁用没有。
烦躁、焦虑、以及对噩梦的恐惧交织在一起,让他感到一阵生理性的恶心。
“够了!”
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大殿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龙椅上那个脸色铁青的皇帝。
李伟喘着粗气,感觉快被这令人窒息的氛围压垮了。
“朕……朕今日龙体欠安,精神恍惚!”他扶着额头,声音里透着真实的疲惫,“诸位爱卿所奏之事,朕知道了……容后再议!退朝!”
说完,他不等任何人反应,猛地站起身,拂袖而去,留下满朝文武在原地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李伟逃也似地回到乾清宫西暖阁,一屁股瘫在椅子上,感觉身体被掏空。他只想立刻躺回床上,把那些烦心事都抛到脑后。
然而,王承恩却像个幽灵般跟了进来,他的脸色比刚才还要惨白,手中捧着一份用黄绫包裹的奏折,封口处的火漆上,“八百里加急”四个字刺得人眼睛生疼。
“皇爷……”王承恩的声音在发抖,“还有一事,奴才……不敢在朝上说。”
李伟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
“说。”他声音干涩。
王承恩颤抖着打开黄绫,将奏折呈上,跪倒在地,用近乎呜咽的声音说道:
“皇爷,这是崇祯十六年十月初三,河南送来的密奏……陕西总督孙传庭,于郏县中伏,所率秦军主力……全军覆没,孙督师……生死不明!”
轰!
李伟的脑子像被一道惊雷劈中,瞬间一片空白。
孙传庭!秦军主力!全军覆没!
这几个词,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神经上。他虽然只是个历史爱好者,但也清楚孙传庭和他的秦军,几乎是大明王朝在北方最后的野战精锐!这支军队的覆灭,意味着李自成的大军将再无阻碍,兵锋直指京师!
意味着昨夜那个吊死煤山的噩梦,不再是虚无缥缈的预言,而是已经上了发条、正在滴答作响的死亡倒计时!
一股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恐惧感,从脚底瞬间窜上天灵盖。他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梦境,脖颈间似乎又感受到了麻绳粗糙的触感。
这不是游戏!这不是可以读档重来的剧本!这是真的会死人的地狱难度开局!
王承恩见皇帝久久不语,脸色煞白如纸,鼓起勇气,又低声补充了一句:“皇爷,孙督师那样的国之柱石都落得如此下场,这京营的兵……还能指望吗?”
这句话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了李伟的心里。
是啊,连孙传庭都败了,京城里那帮只会喝兵血的老爷兵,还能指望他们保卫自己?
绝望之中,王承恩仿佛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对了,皇爷,奴婢还听说,户部有个叫徐天元的算手,因核算国丈周奎的家产数目有些出入,被国丈寻了个由头打入了诏狱……听说此人对数目极为精通,是个难得的能人。”
然而此刻的李伟,已经听不清后面这句话了。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要死了!要死了!真的要死了!
他失魂落魄地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向龙床。
他需要冷静,他需要思考,他需要……睡觉。
或许睡着了,这一切就只是一场噩梦。
国事如麻,一睡解忧。
他再一次,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只是这一次,被子里的身体,在不住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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