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雾山的清晨总带着化不开的湿气,林砚秋站在竹屋前的空地上,看着村民们来来往往地忙碌,眼眶又一次泛起热意。祖父的棺木就停在灵堂中央,是村里的李叔带着几个年轻小伙,用后山的楠木连夜打造的,棺身打磨得光滑平整,没有多余的装饰,却透着朴素的庄重。灵堂前的香炉里,三炷香缓缓燃烧,青烟袅袅升起,与山间的晨雾交织在一起,像是在诉说着不舍的离别。
“砚秋,过来喝碗热粥。” 陈婶端着一个粗瓷碗走过来,碗里是熬得软糯的小米粥,上面还卧着一个荷包蛋。她把碗递到林砚秋手中,伸手替他理了理皱巴巴的衣襟,“这几天忙前忙后,可别把自己累垮了。你爷爷要是看到你这样,肯定会心疼的。”
林砚秋接过粥碗,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驱散了些许清晨的寒意。他小口喝着粥,看着陈婶鬓角的白发和眼角的皱纹,想起小时候,自己总爱跑到陈婶家蹭饭,陈婶总会给他煮一碗甜甜的红薯粥,还会偷偷塞给他一块麦芽糖。那时祖父总笑着说 “砚秋是个小馋猫”,陈婶则会反驳 “孩子长身体,多吃点好”。如今,祖父不在了,陈婶却依旧像对待亲儿子一样照顾他,这份情谊,让他心中暖暖的。
“陈婶,谢谢您。” 林砚秋轻声说,眼眶又红了。
“跟婶客气啥。” 陈婶拍了拍他的手背,“你爷爷救过我们全家的命,当年我家丫头得了急惊风,是你爷爷连夜上山采药,用针灸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的。现在你爷爷走了,我们帮你做点事,都是应该的。”
说话间,赵伯扛着一个用红布包裹的东西走了过来。他把东西递给林砚秋,笑着说:“砚秋,这是我家祖传的捣药杵,用了三代人了,捣出来的药汁比普通的杵子更纯。你爷爷当年就是用它给我治好了腿疾,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希望你能把你爷爷的医术传承下去。”
林砚秋接过捣药杵,入手沉甸甸的,杵身上布满了温润的包浆,显然是常年使用留下的痕迹。他想起小时候,常看到赵伯拿着这个捣药杵在院子里捣药,那时他还好奇地问过赵伯 “为什么这个杵子和别人的不一样”,赵伯笑着说 “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宝贝,能让草药的药性发挥得更好”。如今,这个 “宝贝” 传到了自己手中,不仅是一件工具,更是一份沉甸甸的期望。
“赵伯,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林砚秋连忙推辞。
“你必须收下!” 赵伯的语气坚定,“这杵子在我手里也发挥不了多大作用,交给你才是物尽其用。你爷爷常说,医者的工具就像战士的武器,要好好爱惜。你拿着它,就当是我替你爷爷,看着你行医救人。”
林砚秋看着赵伯真诚的眼神,再也无法拒绝,只能重重点头:“赵伯,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管这个捣药杵,也一定会用它捣出最好的药汁,救治更多的人。”
村民们陆续赶来,每个人都带着礼物 —— 张家送来了一大包晒干的金银花,说是 “夏天泡茶能清热解毒,你带到城里去,泡水喝、入药都好”;李家提来一篮饱满的药种,有薄荷、甘草、当归,李婶还特意叮嘱 “这些药种在城里也能种,记得多晒太阳,少浇水”;就连村里最调皮的王小宝,也捧着一束刚采的映山红跑过来,仰着小脸说 “林哥哥,这花好看,你带着它,就像看到青雾山一样”。

林砚秋一一收下大家的礼物,把它们小心翼翼地放进祖父留下的旧行囊里。行囊渐渐被装满,不仅装着草药、药种、捣药杵,还装着全村人的牵挂与期望。他看着眼前一张张熟悉的脸,想起祖父曾说 “青雾山的人都是重情义的,你要记住他们的好”,心中充满了感激。
葬礼在上午十点正式开始。没有复杂的仪式,只有简单的告别。村民们自发地排着队,向林墨存的棺木鞠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悲伤。王村长站在灵堂前,声音哽咽地讲述着林墨存的生平:“林老先生在青雾山行医四十多年,救过的人不计其数。他从来不收一分钱,只说‘医者仁心,治病救人是本分’。他是我们青雾山的活菩萨,是我们所有人的恩人……”
林砚秋跪在棺木前,听着王村长的话,泪水又一次忍不住滚落。他想起祖父为了救治发烧的村民,冒着暴雨上山采药;想起祖父为了给贫困的老人看病,自己掏钱买草药;想起祖父临终前还在叮嘱他 “要好好行医,不要辜负患者的信任”…… 这些点点滴滴的往事,此刻都化作了最珍贵的回忆,永远刻在他的心里。
棺木被抬往后山安葬时,全村人都跟在后面。山路崎岖难行,村民们轮流抬着棺木,脚步沉稳而坚定。林砚秋走在最前面,手里捧着祖父的牌位,牌位用红布包裹着,温热的触感仿佛祖父还在身边。他看着脚下熟悉的山路,想起小时候跟着祖父上山采药的场景,那时祖父总会牵着他的手,一步一步地教他辨认路况,说 “山路不好走,要慢慢走,才能走得稳”。如今,他独自走在这条路上,却觉得祖父的教诲依旧在耳边回响,指引着他前进的方向。
到了安葬的地方,村民们小心翼翼地将棺木放入墓穴。王村长拿起一把铁锹,铲起一抔土,撒在棺木上,轻声说:“林老先生,您安息吧,我们会照顾好砚秋的。” 其他村民也纷纷拿起铁锹,铲土掩埋墓穴,动作轻柔而庄重。
林砚秋跪在墓穴前,将祖父的牌位轻轻放在墓碑前,又把村民们送的映山红插在墓碑旁。红色的花朵在风中轻轻摇曳,像是在为祖父送行。他深深鞠了一躬,声音坚定地说:“爷爷,您放心,我一定会带着您的医术走出青雾山,救更多的人。我也会常回来看您,来看大家。”
安葬结束后,村民们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围在林砚秋身边,反复叮嘱他注意身体。陈婶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地说 “在城里要好好吃饭,别舍不得花钱”“遇到困难就给村里写信,我们会想办法帮你”;赵伯则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要是有人欺负你,就报青雾山的名字,我们虽然在山里,但也能帮你撑腰”;王小宝拉着他的衣角,小声说 “林哥哥,你要早点回来,我还想让你教我认草药呢”。
林砚秋一一答应着,把大家的叮嘱记在心里。他知道,这些简单的话语里,包含着最真挚的情谊。他最后看了一眼祖父的墓碑,又看了一眼熟悉的青雾山,然后转身,背着装满礼物的行囊,踏上了出山的路。
村民们站在山路口,目送着林砚秋的身影渐渐远去。王村长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轻声说:“林老先生,您放心,砚秋是个好孩子,他一定会有出息的。” 风从山间吹来,带着草药的清香,像是在回应他的话。
林砚秋没有回头,他知道,只要他记住青雾山的情谊,记住祖父的教诲,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孤单。他的脚步坚定而沉稳,朝着山外的世界走去。行囊里的草药散发着清香,捣药杵沉甸甸的,映山红在风中轻轻颤动,这些都像是祖父和村民们的陪伴,鼓励着他勇敢地面对未来的挑战。
山路漫漫,前路未知,但林砚秋的心中充满了力量。他知道,他不仅要找回完整的《青囊经》,传承祖父的医术,还要带着青雾山的期望,在纷繁复杂的尘世中,做一个像祖父一样的医者,用仁心和医术,为更多的人带来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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