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老宋又接了个单子,你不去开开眼?”
十岁的楚远祁坐在书桌上,手里拿着罐可乐,垂着两条腿晃啊晃地问我。
“不去!”
我撅着屁股趴在一旁的地上做一套小学二年级的数学题,说完顿了顿又加上一句:“除非你们能把骗我拜师的零花钱还我!”
“不可能,老宋从不往外掏钱。哎~你这道题又写错了!”
楚远祁用脚尖示意我看那道题。
我眼神跟过去看了两眼,没看出来错在哪儿,继续放着不管它,嘟囔着道:“实在不行还一半也可以!”
“随便你吧!”
他把手里的易拉罐捏扁后投进远处的垃圾筒里,从桌子上跳下来,走到冰箱前又拿了一罐可乐,他好像很爱喝这种带气体的饮料:“这是我最后一次跟着老宋接单子了,老宋找了一个还不错的家庭领养我,过几天就要走了。”他喝了一口可乐对我道,“那个家庭里有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女孩子,不过应该比你好相处。”
他的表情依旧淡淡的,一双清澈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
我趴在地上,保持着做题的姿势扭头看着他,他说完后顿了顿,偏着脑袋想了想,可能觉得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便酷酷地背着那把短剑开门走了。
老宋所接的单子里提到的地方是一座废弃已久的老式民居,地皮被政府卖给了一个开发商盖酒店,据说每次动工的时候都会出现怪事,一来二去便有了闹鬼的传闻。
我站在早已废弃的院墙外,抬头看了一眼夜空,刚过十五,正是满月将亏之时,一轮圆的有些诡异的月亮静静挂在头顶上方,将大地上的一切映照的灰蒙蒙的,就像是我经常走进的那个梦境。
我这么一边想着一边踩着低矮的围墙翻进院内,脚下不小心踢破了一个破旧的花瓶,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夜里飘荡开去,接着老宋的脸在二楼一扇窗户内探出来:“怎么这么慢!快点上来!”说完又缩了回去。
说实话,看着老宋在月光下因为抑制兴奋而显得有些诡异的脸庞,我心中突然打起了退堂鼓,不是怕鬼,是怕老宋。
狭窄的楼梯上积满了灰尘,鞋底踩下去有种难以形容的滞涩感,惨白的月光从残缺的窗框内照进来,借着月光,我看到我抬起的脚印旁边,是几滴新鲜的血液。血液顺着楼梯拾级而上,延伸至老宋所在的那间屋子外。
身体突然无法抑制的抖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恐惧,奇怪的是,脑海却一片清明。
站在门外深吸了口气,差点被浓郁的血腥味呛了个跟头。面前的铁门上红色的漆已经被锈蚀的所剩无几,没关,只是虚掩着,可即便如此,我还是费了些力气才将剩下的距离推开。
房间很空旷,除了地上一些年代久远的垃圾外,没有任何家具,看起来之前这里应该是一间客厅,顶上的水晶吊灯如今只剩下了个框架,被根电线连在上面来回晃悠。
老宋穿着件老式的中山装,左手端着个陶碗,右手拿着根毛笔,正借着月光弯腰在中间的空地上画着什么,时不时地拿笔在陶碗里蘸一下,神态其认真堪比天桥底下给手机贴膜的。楚远祁则抱着那把时刻不离身的短剑站在房间的角落里,听到我开门的声音扭头看了一眼,转过头继续盯着老宋的动作。
浓烈的血腥味便是从老宋笔下的那个图案上传来,原谅我见识浅薄,实在看不懂他画的是个什么东西,只知道应该是一个极其复杂的阵法图。
过了半响,老宋终于起身舒了口气,回头见我狐疑地瞅瞅他,又瞅瞅那个碗,十分鄙夷地白了我一眼,抬了下碗道:“黑狗血!”语气无比嫌弃。
“这次这个是什么东西?”
我蹲在一旁看他拿出一个生了绿霉的小铜香炉,将一块指甲大小的角质状的东西点燃后小心地放在香炉里,须臾,弥漫出一股奇异的香。
老宋心疼地盯着香炉砸砸嘴:“这犀牛角我都珍藏了好几年了,要不是为了让你俩小兔崽子开开眼,还真不舍得拿出来用!”
“我好像不需要开眼。”
楚远祁闻言语气淡淡地反驳。
老宋这才想起回答我的话:“据老夫分析,这次这个估计有点年头了,之前也来过几个同道中人,都着了它的道,所以不拿出点真本事还真镇不住它!”说完转头看向小楚:“等下你若是见到情况不对,就立刻带着小七往外跑!”
“嗯。”
楚远祁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我闻言挑了下眉,不服道:“我就不能留下来帮忙吗?”老宋白了我一眼,嫌弃道:“等你练个几十年再来和我说这句话!”说完继续忙活他的法阵去了。
等一切布置完毕,恰逢月上中天,一轮妖异的圆月将窗户的轮廓完整地投映在积满灰尘的客厅里,老宋手下的那个阵法图在灰尘里蜿蜒曲折,竟让我莫名地想起了雨水划过窗户的感觉。
老宋并没有如我一般的闲情逸致,手脚麻利地从布袋里拿出三个纸杯,倒了水,又取出三张符化水,三人各饮一杯,然后在室内的阵法图中央点燃了一支十里香,带着我和楚远祁远远地躲到了角落里。
接下来便是许久的沉默,刚开始并未察觉到什么,只是沉默的时间越久,越觉得周遭冷的厉害,并且更奇怪的一点是:夜里比白天要安静没错,可现在是夏季,再安静也不能连声虫叫都没有吧?
刚想到这里,鼻尖敏锐地从室内的各种异香中察觉到一丝淡淡的雨水腥味,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室外的楼梯上走了过来,随着它的接近,那味道也越来越浓重,和室内的血腥味混在一起,几欲令人作呕。
我屏住呼吸躲在楚远祁身后保持着一个姿势不敢动弹,那东西走走停停,最终在我们藏身的墙外定住了。
二者对峙良久,我用眼角余光瞥了老宋一眼,后者正侧耳听着墙外的动静,表情无比严肃,若是那东西再不进来,十里香燃完,阵法图便失效了,倒那时,师徒三人真要撒丫子往外跑了!
不过还好,那东西最终没有耐住十里香的诱惑,在我打算偷偷换个姿势蹲着时,一袭红衣夹裹着阴风从墙外擦着我直奔阵法中间的十里香。
那种贴着肌肤的彻骨寒意瞬间刺激的我连头发根都竖了起来。
随着猎物入阵,老宋所画的那个阵法图竟发出浅浅的金光来,如同一张大网般将那东西笼罩其中,出人意料的是,那东西并未挣扎,只是静静地背对着我们站着,脚尖离地三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