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京城下了最大一场雪的夜晚,我去城外出诊回来。
因为送我回来的马车在半程就陷入雪层中,我只好步行一路。
等到了医馆,手脚已然冻得又僵又红。
夜深了,已经没有一个患者肯冒雪前来,他却一直亮着灯。
是在等我。
等我拖着疲累的身体坐下来,他半蹲在地,用热水一遍遍揉搓我的小腿,嘴里还不停嘟囔:“可不能再这样冻了,老了会疼的。早说过今天要下雪啊,你就是不听我的。”
我笑弯了眼睛,忍不住逗他:“今日我挣了十两银子呢,城郊陈善人的儿媳生了双胎,诊金也给得大方些。”
他嗔骂道:“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财迷的人。”
我欣然接受,并且变本加厉道:“以后你也是有软饭可以吃的人啦。”
他扬起脑袋,一副得意洋洋之相:“就说我是有福气的人吧。”
还没等我附和,他面上的神情又变得有些惆怅起来:“我晚间坐在门口等你,有个衣着富贵的姑娘从门口路过,穿得十分单薄,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出门必定是坐马车的。她似乎是被丈夫负了心,整个人失魂落魄,看起来十分不好。”
我习惯性一边摸他的头发,任由他很快靠过来,将脸也凑到我手心,一边问:“你没有帮帮她吗?”
他急忙答:“当然帮了,我在你心里就这样冷漠吗?”
我最喜欢看他炸毛了。
他哼了声,继续说起那个姑娘。
说到他忍不住追出去送的手炉,说到她提起的名字有些耳熟,像是某个权贵子弟的名号。
还猜测他们究竟是兰因絮果,还是从始至终就一厢情愿。
我说:“长安这个地方,一砖头下去能砸死三个侯门子弟,既然那姑娘富贵,她的夫君是世家子弟也不足为奇。”
我们说着所有想说的废话,在各自的房门口依依惜别。
他忍不住弯腰亲了我一口。
“媋君,我真想早点娶你。”
我太困了。
因此那个夜晚,我只是毫不留情地推开他,斥他猴急,连一个月都等不得。
然后怀着安定而甜蜜的心情,毫不犹豫地转身关上门,任由他傻笑着在廊下站了许久。
最后离开前还说:“我有个新鲜玩意,明天早上给你看啊。”
可是从此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
我的未婚夫,那个热心的小大夫,曾经救我出泥潭的人。
宁如缺。
我在舌尖无数次咀嚼这个名字,幻想一觉醒来,他仍在我身边。
一墙之隔,我可以听到他大声念书的声音。
但他是被那个可怜的姑娘带走了。
那个在丈夫面前失败得彻底、却有至高无上的权势的女子,我求遍了曾经诊治的高门妇孺,才堪堪知道她的身份:
祁朝的明珠、今上最宠爱的女儿——盛宁公主。
我指尖发凉。
我要怎么跟她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