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相之朝,无相,释之:无色无相之意,也在于,色相源于畏,无色无相亦可无畏。
带着一些佛家之言喻,无相,四大皆空也。
无相之朝新皇登基,改国号为天观,十七岁当政,极力以农为主,以食足货通,国实民富为道。
天观十年,无相朝风调雨顺,万民同乐,举国上下,一派繁荣富强之气。家家有书读,户户有粮吃。
青家在京城,也算得上是大户人家,有头有脸,有钱有势。青家祖上曾出过一名太妃,光耀了青家的门楣,从此青家平步青云,步步直高。
到了我爹爹这手里,风光却是大不如前,爹爹官涯大半生,也只得一个从三品的御史大夫之名。
虽如此,可是青家也在京城,也算得上是名家。
青家有女,一蔷一鸾,一才一色,名满京城。每日上门求亲之人,几欲踏破青家的门槛。可我爹爹可以将所有的女儿都嫁出去,唯独我和青鸾,却没有应允。
我伏在小几上,看着青葱的五指,修长而又细嫩,转过手心,却因为过多的练字,而微微起薄茧。掌心上,纹路交错,细细碎碎,看相之人说,我一生命运会坎坷。
我从不信这些东西,人的命运,三分天注定,七分靠自已。
如果我不是自已努力,我也不会成为青家的才女,也一早就让我的爹爹许配于人,拉拢青家的势力,为他的官路,再作铺垫。
我生冷淡,不喜欢作绵上添花之事,更不喜欢为人作嫁衣。
在我的小书斋里,我严令丫头不得随意动我的书画,这是我的小天地,我不喜欢有人来动我的东西。
我轻轻地叹气,有些烦恼在心中。
光洁照人的桌上,几欲看得出我清亮的眸子一片迷蒙之色。
我十六了,女子十七便要嫁人,就算我才华再了得,再为青家博得好名声,我爹也会给我找个男人嫁掉的。
他只是在挑选,挑选对他最有利的,留着我,不是不嫁,端是在看着。
在青家,没有人情可说,你不强,就会被牺牲。我已经记不清楚,我爹嫁了多少个姐姐们,现在就连年方十五的青玉也给嫁了。
我怎么能不惊心呢?如今是七月天,到立秋之时,便是皇上选秀。皇上三年选一次秀,作为从三品御史大夫,他必会尽力去捞个名额,他势必会再拉拢他的权势,送女儿入宫博圣宠,再光耀青家的门楣。
送入宫的,必是要姿色过人,才能博得皇上的欢心。
在我和青鸾之间,牺牲的是谁,有些不明而喻。但我还在等,等着看看是不是如心中所想一般。
我冷漠地看着青家的一切,我还想寻找一些些的亲情,不知是不是书看多了,我变得有些愚蠢,有些悲哀,有些贪求。
一束清香的小花在窗边晃动着,深绿的叶子,小小的白花儿,清清淡淡的香味悄悄地散发了开来。
一个脑袋探了过来,清脆地笑着:“青蔷,你又在发呆了。”
我收起迷蒙之色,眼神却柔和了下来,轻然地说:“九哥,你回来了。”
“你是不是不想见到九哥啊?”他一脸的哀怨:“我可是一回来,就急着来见见你呢?我们青家的大才女,我好想听听你的唇枪舌剑了。”他说的话,没有嘲笑之气。
也是面对他,我才会有些笑意。
拢起心神,极力地让自已看起来如平时一般,把玩着那小白花问:“九哥,最近在忙吗?”
“不忙了,就是再忙,也要来看看我的小青蔷,怎么样,漂亮吧,香花赠美人。”九哥笑得好开心。
将花放在我的案桌上:“晚香玉花,喜欢吧,让它薰香你的素笺。”
他总是知道我喜欢什么?大红大艳的牡牡丹勺药我不爱,我独爱清然之花,宁心之怡香。
九哥青锦臣是最疼爱我的,有什么好吃的,一准儿就想到我,有什么喜欢的,也会给我,自小到大,也只有他关心我,开导我,让我没有那么孤寂。
九哥长得极为俊俏,可是不擅长于说词和讨好于人,所以不得爹爹的喜爱,他倒也不放在心上,每天闲云野鹤般,让我好是羡慕他的自在。
如果我生是男儿身,我也会跟着九哥一并去逍遥,那该多好啊。
“蔷儿,我看你可一点也不开心,越来越不漂亮了,走,九哥带你去看荷花,可美了,把你皱着的小脸笑开来,跟它们比一比,要是它们不低头,我晚上就去连根也拔了。”他逗着我开心。
我轻笑出声:“真的好明显吗?”
“当然了。”他皱起一张脸,眼神哀然地看着我:“看,就像这样。”
我轻叹口气:“七月了,皇上选秀之事,也快了。”他会明白这其中之意的。
他摇头不赞同地说:“我说你啊,青蔷妹子,你就不要先忧人之忧了好不好。你虽然聪明得紧,可是这世上的事啊,是说不准的,柳暗还有花明呢?是吧。别去担心明天的事,走走,哥哥带你看花去,让帝人慕煞我,香花美人才女相伴。”
夏家的亭台楼阁倒也是精雕细镂古木翠竹相衬成趣,可是入不了我的眼。倒不如出去走走也会让心情好起来,九哥说得对,我现在烦,终还是要来的,倒不如静下心来看看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七月乃是酷暑,外面热得紧,又怕晚归来风伤体,我不爱惜自已,没有几个人会关心我的,我让丫头之桃带了件杏黄单衣跟随着。
九哥拉了我的手,就从偏门出去,没有要轿子,一路走着去那荷叶之盛地。
炎炎盛夏,荷能清暑之气,消暑之燥,它一身出淤泥而不染的清净之姿更得我喜爱。
九哥拉着我的手轻叹:“青蔷啊,如果你不是我妹妹就好了,我娶了你便是,让你一辈子无忧无虑。”
我淡笑:“如果我不是你妹妹,我一辈子也踏不进青家的门。”
他也叹气,相视一笑:“别说这些讨厌的话,瞧瞧我带了什么来?笔墨纸砚,我最喜欢青蔷写的诗,画的画了,要好好收起来,那些凡夫俗子才没有资格看到呢。”
“九哥啊,你总是夸我。”我无奈地轻笑。
“知道我这一次,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吗?我看到一个老者,拿着一粒佛珠,熠熠而有流光之气,还有隐隐之清香,我想,这个青蔷一定喜欢得紧,就向他求来,可是,他不肯啊。”九哥一脸的失望之色:“我求了他三天,都不敢给我,说我不是他的有缘人。”
我轻叹气,心里有些甜意,在青家,毕竟还是有人在乎我的。“九哥也别尽忙乎青蔷之事,九哥二十有三了,也该为自已打算打算一番了。”
他双手一摊:“我心无大志,随波逐流。”
“真好。”我轻笑。
“当然好了,你九哥我是谁啊,第一美男子。”他挤挤眼:“青蔷可是养刁了我的眼,一般的凡姿之色,入不了我的眼。”
我知道多的是女子喜欢九哥的能说会道,喜欢九哥的风流倜傥,喜欢九哥的俊俏如玉。
可是九哥对别的女子,总是冷脸以对,他不同于他的兄长,我的哥哥。
我的几个哥哥,都是三妻四妾,也得我爹的真传,拉拢着自已的权势,娶的妻妾,说不清楚,是谁借谁的势,总之,都在极力地想往上发展。
九哥说,他讨厌这些,所以,他不要。
我也讨厌,一双双眼睛里,连笑也掩不住的欲望,让人心变得膨胀起来。每个人,都为自已而活,自私自利的很。这其中,还包括我娘。
九哥拉着我:“快走啊,你看,快到了,闻一闻,香不香?”
“香。”闭上眼睛,闻着这清然之气,让心里的烦燥,都少了大半。
“那可得给我画画哦。”他扬扬手中的盒子。
我大方地学他打个响指:“没问题啊。”
“最好涂上胭脂,在上面亲吻一个。”他打趣地说着。
怕我追打他,一下就跑得老远。
我轻笑,九哥总是能挑动我的情绪,能将我从那冷然的青府中,带出我十六岁应有的性子来。
十六岁,应该是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容颜。
我该有的,我却收藏起来了。
九哥对我的好,就连青鸾都嫉妒得很。
九哥可以为我爬上最顶端的树去采那最清香的花,捧着花来给我解闷儿,只为博我眼中的那抹轻笑。
可是青鸾求他去采一朵,他却不为所动。
也因为九哥,青鸾一直看我不顺眼。
后来,我与青鸾在青家,在京城,因一才一貌而出名。俗话说得好,一山不容二虎,她和我虽是姐妹,平日是素无来往。
我是无心于这些事,也由得她们去说些什么不入耳的。
这世间,清者自清,身正,何怕影歪。
十里荷花百里飘香,荷叶连田田,要是真寄舟于其中,只恐不得回时路。
九哥带我去一个空亭子,让我给他画画。
他遗憾地说:“要是有琴就好了,有水有花有香,就是人间仙境啊。”
我轻笑:“何必麻烦呢?非必丝竹之乐,山水自有清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