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骂完我就走了,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甚至没多看我一眼,自然也没注意到我惨白的脸色和手中紧握的行李箱拉杆。
我低头看着自己发抖的手指,忽然笑了。
多可笑啊,明明已经决定要离开,心脏却还是会为这种漠视而抽痛。
拖着行李箱走出家门时,阳光刺得我眼睛发疼。医生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必须立即住院治疗...晚期...最多一个月...”
我在医院附近找了间最便宜的出租屋。墙壁发黄,床单上有洗不掉的污渍,但至少离医院近。
交完押金,我数了数剩下的钱——连一周的住院费都不够。
手机在掌心转了三次,我终于拨通了爸爸的电话。
前两次都被挂断,第三次响到快要自动挂断时才被接起。
“喂?”爸爸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爸...”我的声音比想象中还要干涩,“能借我18000吗?就这一次。”
这是所有费用的总和。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我听见打火机的声音,想象他正靠在书房那把真皮椅上抽烟,就像每次要做出重要决定时那样。
手机震动了一下,转账通知跳出来。
我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谢谢爸,我——”
“要这么多钱干什么?你妈说你离家出走了?”他突然打断我,语气变得警惕。
原来他们知道我走了。
我盯着诊断单上“恶性肿瘤”那几个字,还是决定说实话:“我...在医院。”
这个词像按下了某个开关。电话那头传来椅子猛地挪动的声音。
“医院?你又在搞什么鬼?”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是不是又像上次那样,说什么肠镜手术——”
“不是的,爸,我是真的...”
“晦气!”他厉声打断我,“当年就是你整天念叨医院,害得我挨那一刀!现在又来?”
我握紧手机,腹部的疼痛突然加剧。
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流,但我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钱给你了,以后别来烦我。”电话被粗暴地挂断。
我慢慢滑坐在地上,手机掉在腿边。
屏幕还亮着,显示转账成功的通知。
我该庆幸的——钱到手了,不是吗?
可为什么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我抹了把脸,才发现手指上沾了血。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我把嘴唇咬破了。
我吞下一把止疼药,一遍遍回想医生说的话:“如果积极治疗...可能延长...但会很痛苦...”我盯着那些药片,突然觉得可笑。
所谓的“延长”,不过是把死亡的过程拉得更长些罢了。
药效渐渐上来,腹部的绞痛开始变得模糊,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手机突然震动。是医院的短信,提醒我明天早上八点办理住院手续。
明天开始,我要一个人走进那栋白色大楼,一个人签手术同意书,一个人面对所有治疗带来的痛苦。
就像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人预知危险,一个人承担反噬,一个人在无人相信的黑暗中挣扎。
窗外,一颗流星划过夜空。小时候妈妈说过,流星是逝去的灵魂。我忽然想,如果我就这样消失,会不会也有人对着我许愿?
这个荒谬的念头让我笑出声来,笑着笑着,却变成了哽咽。
我只有自己,明天,明天的明天,永远都只有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