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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爷爷买了个智能手环，可以测心率血压。

他笑说：“现在真是赶上好生活了，连手表都会治病。”

可三个月后，爷爷去世了。

整理遗物时，我发现他每天都偷偷把该吃的降压药藏起来，即便病痛难忍，也坚决不去医院。

爷爷的葬礼上，做网红的堂姐却正在直播，我点进去一看，直播主题是：“三高老人吞噬三代积蓄”。

她在直播间痛斥：人老了，该走就要走，继续苟活有什么意思？既给子女添负担，又让社会不稳定。

直播间里，各种礼物特效不停爆闪。

我翻了堂姐以往的动态。

标题都是“老人三高拖累子女”、“慢性病是治不好的”等等。

1

堂姐李芳跪在爷爷的遗像前，哭得几近昏厥。

直播镜头正对着她哭得颤抖不止的肩膀。

我望着她这副模样，不由想起她视频账号里的置顶动态——“贫苦家庭，如何应对家中的三高老人”。

这条动态，点赞量已经突破百万。

“芳啊，别难过了，就知道你最孝顺。”二婶声音哽咽，一边递过来纸巾。

“妈，都怪我没能照顾好爷爷。”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可突然，抽泣声卡顿。

因为手机里传来清脆的提示音。

是直播间粉丝送出嘉年华提示音。

她反应倒是快，收到礼物后哭得更加凄惨了。

一副要哭死过去的姿态。

越来越多的亲戚都在劝她，说爷爷是喜丧。

李芳俨然一副大孝子的模样。

“爷爷啊，你怎么就这么突然。”

可我注意到，她那紧紧攥着手机的手，却在悄悄调整直播角度。

似是不想错过任何一个能吸粉的点。

我妈也哭得伤心。

她和李芳抱在一起，不断安慰她。

“别哭别哭，你爷爷是喜丧。”

而我心如刀绞，却落不出一滴泪。

我手里紧紧握着爷爷的智能手环。

懊悔似海，将我吞没。

我不断想起爷爷戴上智能手环时，脸上都是对新生活的期待。

可此刻，手环上清清楚楚地显示爷爷在三月26号凌晨三点就停止了心跳。

我的麻木空洞，和周围一片压抑形成鲜明对比。

李芳很快就注意到了我。

她一边在镜头前哭诉着。

说起爷爷生前与各种基础病斗争的困苦历程，和作为子女的艰辛和无奈。

一边又悄眯眯调转镜头，将我整个人都放在直播里。

她哭得凄惨，而我始终“冷眼”。

这一幕，很快找来骂战。

“这女的是谁啊，看起来心真硬。”

“真是不孝子孙。”

“李芳都要哭哑了，那女还在发呆，什么人啊。”

直播间的人不断讨伐我。

礼物特效也在不断闪烁。

照亮了她臃肿肥大又贪婪丑陋的脸庞。

我注意到她刻意避开镜头，忍不住笑了下。

真是可笑又荒唐。

李芳是个家庭主妇。

嫁人后就一直待在家里。

这一年，因为堂姐夫和她闹离婚。

堂姐夫断了李芳的生活费。

没了收入来源，又不愿意去打工吃苦的李芳就做起了自媒体。

我平常并没有关注她都在拍些什么内容。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她拍的内容全是爷爷。

我把她往期的视频从上往下滑。

很多视频，都是李芳把镜头怼到爷爷面前。

然后说着：

“快看，这就是我们家年纪最大的老人，快一百岁了。”

“年纪大，又没有退休金，真是苦死我们这些后辈。”

“我为什么不上班，因为要在家照顾老人啊。”

“爷爷看镜头，你今天血压又高了是吗？唉，真是可怜啊，光是给您买降压药我们都要穷死饿死了。”

……

我看得眼睛通红。

突然，李芳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匆匆结束直播，走出灵堂。

我跟了过去。

透过虚掩的门窗，我听到李芳不所谓笑笑：

“你还别说，这老不死的真是帮了我大忙，死了还有那么大热度。”

“等过两天，我就按照计划推出‘老人死后不孝子孙争夺财产’系列视频……”

2

听到这，我恨不得上去撕了李芳。

在她眼中，爷爷的离世只是可以利用的赚钱契机。

多凉薄又可怕的人。

可我不能。

我不能毁了爷爷的葬礼。

我想让爷爷安安心心地走完这最后一程。

葬礼结束，我又在爷爷的遗物里看到了一张泛黄的纸。

是爷爷笔迹：

“药太贵，芳芳说他们为了我已经饭都要吃不起了，真是罪孽啊。”

“我要是和老太婆一样走得早就不会拖累孩子们了......”

看到最后，我早已泪流满面。

爷爷用的降压药早已纳入医保范围，根本不花多少钱。

可李芳却借着信息差，活活把爷爷逼死。

妈妈在这时进来，她已经很累了。

忙了几天，妈妈就没有休息过。

“囡囡啊，没想到你堂姐平常看起来那么不靠谱，你爷爷过世之后，她会哭得那么伤心？”

“如果她是装的呢？”

我的声音很冷。

妈妈愣了下，然后就责怪我不尊重堂姐。

妈妈从来就是个性子软的。

说是善良，不如说是拎不清。

现在住的这套房是她和爸爸全款买的。

堂姐闹离婚后没有地方住。

妈妈就亲自把她带了回来，让李芳住在我的卧室。

而我只能和我妈挤在同一间房。

也是因为这样，才让堂姐有机会伤害到和我们住在一起的爷爷。

妈妈指着我，一脸恨铁不成钢。

“你别瞧不起你堂姐，现在她做自媒体挣大钱了，最近还买了新车。”

“你以后说不定还得借你堂姐的光。”

“读大学有什么用，你一个月的工资还没有你堂姐一天的直播收入高。”

看啊。

妈妈总是这样。

她对所有人都好，唯独对我刻薄。

这时，嫂子走了过来。

嫂子是今年刚嫁给哥哥的。

“诶呀妈，你说这是什么话，我们小妹以后肯定会争气的。”

妈妈不敢驳嫂子的面子，看了我一眼就离开了。

嫂子将我拉到一边。

“你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看道嫂子眼里的关切和担忧，我脑中那根弦断了。

我崩溃大哭，“是李芳，是她害死了爷爷。”

嫂子面色大惊。

可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怀疑我，而是进而询问我各种细节。

我将发现的种种都告诉了嫂子。

我对嫂子总是有莫名的信任和依赖。

嫂子拍案而起，怒目圆瞪。

“好个李芳，这么丧心病狂。”

“我今天就觉得不对劲，谁家好人会在家里老人葬礼上开直播捞钱？”

说完，嫂子心疼地将我抱住。

“辛苦你了小妹，你不用自责，这件事你没有错，该自责该感到愧疚是李芳。”

我在她怀里嚎啕大哭。

嫂子哽咽地和我说话。

“我们不能放过她，她这样的人该被千刀万剐。”

“是，我想好了嫂子，我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一连半月，我都在忙着处理爷爷的后事。

我一边和嫂子在偷偷收集李芳逼死爷爷的证据。

我还把家里客厅的监控视频都拷贝了下来。

这个监控是我担心爷爷白天自己在家会出意外，刚装上不久。

李芳并不知道。

现在倒是帮了我大忙。

3

我平常白天忙着工作实习，偶尔看一眼监控。

爷爷大部分时间都坐在阳台上晒太阳，或是在配合李芳视频。

我曾经因为这事说过李芳，觉得她这样会打扰爷爷休息。

可爷爷却笑着说：

“没事的，你堂姐说这样可以帮助更多老人，让他们了解老年人的生活。”

“而且芳芳说直播能挣钱，爷爷想帮帮她……”

深夜，我打开李芳的视频账号。

最新置顶的视频里。

爷爷浑浊的眼睛盯着智能手环，一脸的释怀。

布满青筋、干枯的手腕故意露在镜头前。

视频的最后，是爷爷对着镜头比耶。

背后是一张横幅，上面写着：谢谢大家，我是九旬三高老人。

处理爷爷后事这段时间，李芳也不忘每天都在开直播。

她的粉丝数量涨得很快。

以家里三高老人自杀为噱头赚足了大众的吸引力。

李芳走路都带风。

不少网友开始恶意揣测。

“老人被活活逼死，那应该是子女不孝。”

“是啊，好可怜的好人啊。”

“我经常看李芳的直播，一直都是她在照顾老人，肯定不是她。”

“对，李芳都要吃土了，还要辞职回家照顾身体不好的老人，肯定和她没关系。”

我看着评论，心中冷笑。

辞职回家？

她分明是一直没有工作。

我没有反驳，而是花钱给李芳的视频都买了热搜。

那就让她站得更高些。

欲让其毁灭，必先让其疯狂。

这天，李芳举着手机走进爷爷生前住的卧室。

我恰好在里面。

镜头还开着，她脸上满是悲戚。

看到我，她有一瞬的惊讶。

“小妹，你在呀。”

“你来干嘛？”我冷着声音问。

“我来爷爷住过的地方，跟粉丝们聊聊爷爷的过往。”

她回答得随意，丝毫没有愧疚之心。

我冷冷抬头地盯着她。

葬礼已经结束，我没再忍让，

“堂姐，你还真是会吃人血馒头，连爷爷的卧室都要用来圈钱。”

李芳脸色大变。

要不是此刻正在直播，她能直接向我撕过来。

可她现在不能。

李芳定了定神，努力扯出一抹笑。

“小妹，你又淘气了。”

我死死盯着她，未发一言。

果然，没过多久关于我的热搜就上了微博榜一。

虽然我的脸被打了码，但是熟悉我的人一看就知道是我。

网友们还贴心地把葬礼那天，我表无表情站在人群中的一幕剪辑下来。

在联合爷爷“自杀”一事，各种阴谋论就出来了。

“是她吧，看起来就是她把老人逼死的。”

“李芳说老人偷偷把降压药藏起来了，就为了解脱。”

“天啊，看来就是被这种不孝的子孙害死的。”

“她那天就表现得很冷漠，就好像去世的人和她没关系，真是铁石心肠。”

这些事，也因为在家族群里热闹起来。

原本因为爷爷的死，大部分亲戚都在互相推卸责任。

我爸和两个叔叔争得面红耳赤。

可现在出了我这件事，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把爷爷的死归咎到我头上。

不管真相如何。

但这个理由却能让他们都内心好受不少。

我想反驳，想把李芳做的事都发出来。

但字还没打完，就被踢出群聊。

嫂子想帮我，也被踢出了群聊。

4

李芳可太兴奋了。

她以前就没少挖苦我。

这下找着机会，立马跳到我面前。

“李淑瑶，你真是没用。”

我狠狠盯着她。

“李芳，人在做天在看，你会有报应的。”

“报应？有没有报应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发财了。我赚到了你一辈子都赚不到的大财。”

李芳扬起下巴，肥肿的脸上都是张狂的笑。

一周后，我们一群人聚在一起商量爷爷留下的资产的分配归属。

常年不回家的爸爸和二叔三叔几人都来了。

李芳早早地就在家里摆放好手机开直播。

主题为“老人去世不久不孝子孙争夺财产”。

直播间瞬间涌入很多人。

客厅气氛压抑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

李芳举着手机，镜头清楚地扫过每一个人的脸。

爸爸率先开口。

“爸已经走了，留下的这点积蓄并不算多，我们还是得好好分配，别伤了一家人的和气。”

妈妈向来没主意，只一味地站在爸爸身边点头。

三叔双手抱胸，连连点头。

“那就每户平分，大家都没意见吧。”

这话一出，其他人脸色都有些不对劲。

我爸爸是老大，有一儿一女。

二叔家有三女一儿，李芳是大姐。

正因为孩子太多，离婚后，李芳回去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三叔则是还没有结婚。

要是按户分，三叔得到的最多。

二叔立马就不干了。

“不行，要按人头分。”

李芳也跳出来，镜头怼近三叔。

“哟，某些人真是好意思说，也不看看自己在爷爷生前尽了多少孝。”

三叔被这话呛得脸色难看。

“李芳，你还好意思说我？这段时间你靠着直播爷爷的后事赚了多少钱，我们都没跟你计较呢！”

李芳对着镜头笑了笑。

“友友们，我三叔这是不是嫉妒呢？”

“而且我赚的每一分钱，都是靠着自己辛苦的来的。”

“不像有些人，在爷爷葬礼上都一副事不关己的漠样，现在却有脸来争财产，要不要脸！”

说着，她又把镜头对准我。

直播间不断滚动的评论里，对我全是辱骂。

我扭头看着墙上的时钟。

时间快到了。

“李芳，午夜时分，你不怕爷爷来找你索命吗？”

李芳有一瞬的僵住。

但很快就暴躁拍案而起，“好你个李淑瑶，还敢诅咒我。”

嫂子本想替我说话。

可李芳却像个火药桶，冲着嫂子就喊：

“你还有脸说话？之前和李淑瑶狼狈为奸，现在又想搅和财产分配，你们安的什么心！

嫂子气得浑身发抖。

但是哥哥也让她别说话。

她的声音被众人的争吵声淹没，再也插不上话。

争吵声愈发激烈。

一群人互相指责，说对方对爷爷关心不够。

爸爸常指责三叔常年不回家，未尽到赡养老人的义务；

三叔则是埋怨二叔在爷爷生病时没出钱出力；

二叔又说我爸将老人接回家里养，却活活将老人逼死……

一时间，现场乱成一锅粥。

大家争得面红耳赤。

李芳在一旁见缝插针、煽风点火。

还不时对着直播镜头添油加醋，就要往死里将我们打上“不孝子孙”的标签。

礼物特效在屏幕上不停闪动。

这时，门铃响了。

我知道，这件事终于要结束了。

我打开门，正是警察。

警察进门，走到李芳面前，“女士，有人举报你虐待老人、故意挑唆老人自杀，请和我们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