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起海浪,忽远忽近的拍打着岸边。
夕阳泛着橘红,照在海面上,明明是暖色,却让人感觉不到温度。
苏莞到来的时候,就看见男人高大的身影,面朝着大海,一动不动,看起来神色很平静。
但她能够感觉到,此时厉薄言的心情很糟糕。
他的手随意撑在两侧,指关节明显发白,薄唇紧抿,身体紧绷着。
苏莞当做没看见,缓缓走过去,坐在男人身边。
片刻后,她幽幽问道:“后悔吗?”厉薄言僵硬的坐着,未发一言。
苏莞抬头,看着远处已经落下一半的夕阳,轻声说道:“后悔和我结婚,后悔对她的绝情,后悔现在发生的一切……厉薄言,你是不是后悔了?”苏莞侧首,看着身边近在咫尺的男人。
他曾经对她的温柔,带着疏离。
她一度以为,他性格就是这样,直到那个女人出现——她才知道,原来他也会紧张,也会发狂。
苏莞心中泛起苦涩。
闻言,男人眼眸缓缓转动,闪过一丝黯淡。
他动了动唇,嗓音沙哑:“对不起。”女人苦笑,这是早就知道的结局不是吗,为什么还是很想哭?苏莞深吸一口气,浅笑道:“没关系的,我懂。”在国外的时候,她就知道他心里一直住着一个女人。
苏莞还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她穿了一身蓝色的礼服,他说:“你穿蓝色很好看。”后来她才知道,那个女人喜欢蓝色。
而婚礼那一天,他凝着穿着婚纱的她,看得格外专注。
旁人都说,她有多幸福。
只有她知道,厉薄言在透过她,看别人。
不然也不会那个女人出现的时候,搂着她的腰,似是故意的那般。
她爱他,所以,她从未说破。
可为什么,是透过她呢?这一刻,苏莞终于问出了那个心里埋藏很久的问题——“我到底……哪里像她?”男人身子微顿。
他转头,视线从女人的脸上划过,最终落在她眼睛上。
苏莞想,她明白了。
他道:“你有一双很干净清澈的眼睛。”怪不得,多少次她看着他,冲他撒娇,冲他笑时,他都格外温柔。
原来,是这样啊。
此刻,她看着这个深爱过的男人,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抓住。
即便不舍,可还是到了不得不放手的时刻。
“我买了明天的机票。”苏莞看着已经只剩一丝红线的太阳,又道:“人已经走了,你要好好的活着,不然……她在另一个世界都不会安心。”厉薄言微怔,暗下眸色,幽幽问道:“你要去哪里?”“回去找哥哥,这里还是住不习惯。”苏莞深深看着眼前的男人,想将他的模样记入脑海。
俊美的面容,薄唇深目,都说男人薄唇寡情,可她知道,他对那个女子有多深情。
她不能再沉沦下去了。
习惯了和他相处,被他占据太多心神之后再失去,她可能会崩溃的。
不如现在,快刀斩乱麻。
半晌,她说:“薄言,我不会回来了,以后……可能不会再见了。”厉薄言看着身侧强颜欢笑的女人,心中愧疚满溢。
“对不起,是我……”苏莞知道他要说什么,打断道:“不用愧疚。”她朝男人绽开一抹笑容,而后起身,一滴泪水滑过她带笑的嘴角,伴着苦涩,落入她唇齿间。
她抬头,看着太阳的的光芒彻底没入地平线,像是她已经结束的爱情。
“厉薄言,我不后悔爱上你。”……苏莞走了。
厉薄言久久坐在海边没动。
蓝天变灰,淅淅沥沥下起小雨,将整个城市笼罩上了一层雾气。
许久——男人摊开掌心,手里是一个精致的蓝色盒子。
他缓缓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对戒,熠熠生辉。
戒指男款是简约的环形,女戒上则有一枚罕见的蓝钻。
厉薄言看着戒指,目光渐渐柔和。
那是他曾经与乔乔的定情婚戒……他取下无名指上的戒指,把这枚戒指的男款,重新戴在无名指上。
恍惚之间,已经多年——他与乔乔儿时相识,一起长大。
直到他二十一岁时,叶南乔十九岁,他喜欢的少女,终于长大了。
那是圣诞节,她穿着一件粉白的羽绒服,带着毛线帽子,站在宁江市中心广场,俏生生的冲他叫了一声:“薄言。”那一刻,他下了决心,一定要把她娶回家。
她喜欢蓝色,喜欢画画。
而他,喜欢她的一切。
后来,他们在一起了,然后搬进了这栋别墅。
彼时,别墅前院不像现在这么荒凉,那时还有篱笆,种植的蓝色小花,一片生机盎然。
那时候她说,要亲自设计婚戒。
他还记得那天,她兴致冲冲拿给他看设计图。
“好看吗,喜欢吗?”厉薄言柔和了眉眼,他揉了揉女人的长发,夸奖道:“我的乔乔真棒。”女人笑得眼睛弯弯,“我的戒指,一定要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后来,她靠在他怀里,轻声问他:“薄言,你喜欢孩子吗?”他说:“你生的孩子,我就喜欢。”叶南乔脸颊红红的,心里欢喜。
她素来不喜欢太过于繁琐的东西,戒指上留下钻的位置,就是最简约的圆形。
他轻轻吻她,说道:“等戒指出来,我就把你娶回家。”他记得当时小女人笑得很甜,搂着他脖子回应:“好。”后来,他在拍卖会上,拍下了这枚独一无二的蓝钻。
他的妻子,值得拥有世界最美好的一切。
一瞬间,思绪从记忆里抽离。
厉薄言捂着心口,深吸一口气,一阵深切的悲恸蔓延来开来……雨越下越大,整个城市被烟雨笼罩,男人不知道在海边坐了多久,直到衣服全被打湿。
他缓缓起身,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别墅,暗淡了眼眸。
最终这枚戒指,他还是没有机会,亲手给她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