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我的罕见病发作。
唯一对口病症的顶级医生丈夫拒绝看诊。
去给小护士跑腿打杂。
我疼的冒冷汗仰躺在地求助他。
他却踩着我的衣角,用我千辛万苦呵护的手为她擦去额间汗。
对我只有冷冷一瞥。
“你费尽心思骗来的婚姻,报应就该自己受着,你该赎罪!”
可这次,他没必要再折磨我了。
电话拨出,我平静询问。
“您好,安乐死预约名额还有吗?”
1.
急诊准备室里,陈安抽空来了一次。
吐出的话却是威胁。
“别想我被你成功骗到,若是真的,我会尽力救你。
“但就算你病死了,那也是你应得的。”
他拿护士林云取的绷带,径直离开。
原来我只是个顺便。
他会对病人温声安抚,却对濒死的妻子如同陌生人一般。
我久久未动。
确认安乐死名额前一秒,护士突然皱眉丢来检查单。
“你怀孕了。”
我愣住,通话对面也沉默了。
护士在旁阴阳怪气。
“害死人父母还得享受医生伺候,陈教授能忍下来真是伟大,怀个孕岂不是又得纠缠陈医生了。”
我一言不发。
这种话我听过无数次。
曾作为天才医生的我,却在婚礼当天接过林云递来的针剂后,抢救陈安父母失败了。
明明就是林云换掉针剂。
却检查不出证据。
就连我的丈夫陈安,也只是坚定站在凶手那边,丝毫不信任我。
“老师是亲自救过我父母的医学信仰!林云是他女儿,不可能干出这种事!”
因为公公和婆婆一直反对我们结婚。
我情绪崩溃,再不敢拿起手术刀。
陈安却不同意离婚。
冷眼旁观我遭受流言蜚语,最终只能大把吃精神药物续命。
我被以前救助过的病人勒索时。
他也只会把我关在门外,冷眼看我狼狈模样。
“害人偿命,这本就是你应得的。”
我确实快死了。
罕见病异化成绝症的这一年内,我可能随时会死掉。
可造化弄人,我居然有了和陈安的孩子。
对方率先出声。
“女士,脑部罕见病并不影响胎儿发育。请对生命多抱有希望,我们会暂时取消您名额!”
我下意识摸摸腹部。
是啊,孩子是无辜的,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我沉默走向陈安办公室,发现没有人后下意识点开朋友圈。
果然,林云发了照片。
面对我永远冷淡的陈安,那样温柔笑着从林云背后抱她递东西。
“永远的战友,独一无二的灵魂契合。”
她的文案引得评论区高呼最甜医护cp。
我攥紧手,脑内疼痛更剧烈,几乎喘不上气。
那句话明明是陈安当初对我表白的话。
往下翻,满满当当是她和陈安去荷兰拍的风景双人照。
是我一直期待和陈安去旅游的地方。
也是我即将安乐死的地方。
林云声音响起;“你怎么在这?”
我一愣,她已经绕过我,熟稔地坐在陈安工学椅上。
她不复平时清纯,语气嘲讽。
“看到我和陈安甜蜜生气了?多大的脸!”
见我不理她转身要走,她拔高声调。
“这么缺爱,你父母真是死的好,不然陈安哥哥玩你也不能跟逗狗一样——”
脑内的弦绷断了。
我失控,冲上去想扇她。
可情绪波动让我剧痛脱力。
林云轻易按住我,竟摸出针头用力向我手刺去。
鲜血顷刻涌出,我痛的按住手。
林云低声威胁:“识相就快点离婚!”
我咬牙:“我会报警的!”
林云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
“你生病这些天,他每天都要在办公室和我一起呢,监控早被他关了啊。
“你猜,他们会站在谁那边?”
我遍体发凉,感觉一阵阵恶心。
林云松开我,我向被推开的门扑去。
举起满手的血颤抖着冲他们喊。
“你们看,是林云她拿针……”
2
“别挡路!”
我瞬间失声。
我的丈夫陈安从人群中走出,将我撞开,坚定地去往林云身旁。
一遍遍耐心哄好后,才起身到我面前。
随后用力将我甩到桌边。
“我说了,小林的手术很重要,必须有我坐镇,你到底在闹什么?!”
可主刀医生甚至不是林云,她不过是个助手。
我痛的滑落在地,眼前发黑。
林云眼眶泛红:“姐姐精神状态不好,她应该不是故意扎自己的。”
陈安闻言皱起眉头,用力抓住我手腕,把鲜血横流的手展现在所有人面前,呵斥我。
“江初雪,你就缺爱到连自残都想博我关注?”
我忍着剧痛甩开他的手,回视他。
“行,那我报警,看看林小姐的针头上有没有病毒!”
我直接拿起手机,要拨电话。
啪的一声响,我偏过头,久久未动。
周围同事都看懵了。
但下意识站在陈安那边。
“为了爱情要死要活,闹得这么难看,确实不配当医生!”
“陈医生真是倒霉谈上这么个精神病。”
天才医生,却没救下公公和婆婆。
他们都知道,我是个逼死丈夫父母也要嫁给陈安的贱女人。
陈安好似回过神来。
语气慌乱了一下就恢复了稳定。
“你冷静一下,精神病犯了就不要占用公共资源。”
他顿了顿,补充道。
“抱歉,是我被你这种过分行为刺激到了,给你补偿。”
“下次不要发疯诬陷小林……”
“行,”我平静打断他,“给我钱,九十万。”
做几次化疗,说不定能续命。
陈安一僵,气压陡然低了起来。
“你就是为了钱才去栽赃小林的?”
这种时候他担心的还是我对林云伤害。
我自嘲地笑。
“是啊,我都要死了,把赔偿给我,我现在就走。”
陈安也笑了,语气却十分冰冷。
“我是医生,你装什么要死了,真想死我就亲自把你送精神病院去。
“还是你想说你罕见病发作了?那可真是活该。”
他一字一句,仿佛在剜我的心。
是他曾发誓要在我这种罕见病上深耕,甚至报了专项研究的团队。
只是研究到结婚后,他便主动停止了。
万千誓言化作他一句。
“你不配。”
他不知道那中途暂停的课题,正是我这种异化的分支绝症。
“我给你钱。”陈安朝我展现手机余额,冷笑。
“只要你向林医生下跪道歉,她身份金贵可受不了你这种诬陷。”
一个要死的人,能有多少尊严被消耗呢?
我还是想活下去,和孩子一起。
我膝盖刚一弯,蓦地被人狠狠按在看墙上。
陈安看起来气疯了,怒极反笑。
“为了钱你就这么不要脸?行,让你去给所有病人被耽误的时间去跪一遍,去啊!”
我止不住地冒冷汗。
不清楚他为什么生气。
他狠狠瞪我一眼,转身大跨步走了。
我缓过神,点开微信。
“陈安,我怀孕了,这笔钱可能会让我找更好的医生多活几天,让孩子活下来……”
我删删改改,抖着手发出去。
却看到红色感叹号。
我盯着它看了半天,笑了一下。
起身出门,打了十几公里的车去了偏远医院。
“流产吧。”
医生劝阻我:“你这个病不会影响孩子。”
我摇摇头。
父亲不会爱他,没必要让孩子受苦了。
我还爱着陈安的那些年,问过要是有了孩子怎么办。
他沉默盯着我半晌,开口。
“孩子是无辜的。”
真是医者仁心。
可我也要死了,好像没必要了。
手术后,我觉得空空荡荡的。
我摸着小腹。
没关系,妈妈也快要来陪你了。
3
几次的情绪刺激,让我感觉病症加重。
我浑身时不时会神经性剧烈疼痛,睡不着觉。
短信里林云每天坚持不懈给我发,她和陈安在我床上的照片。
“江医生,别不要脸霸占陈夫人这个位置了。”
我动动手,回复:“好。”
我有时会做梦,迷迷糊糊喊陈安的名字。
看到酒店床铺,才想起自己被丈夫赶出家门了。
我没像以前那样为了赎罪哭着求他和道歉,自觉在门口跪一天一夜。
只是转身就走。
背后少见的一片静默,陈安没说任何挽留的话。
我回神,拉开了敲响的酒店房门。
居然是陈安。
他阴沉的脸色怔了一下。
“怎么脸色这么差?”
我含糊着说:“要死了。”
担心退去,他脸上浮现一丝羞恼,嗤笑一声。
“你就这么咒自己病发?林云给我看过你报告,你什么事没有!”
“你做了那种事,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晃晃手机,转了我三万,低声威胁道。
“滚回来,在家呆满三十天哪也不准去,我会给你钱,还会继续研究脑部罕见病的治疗。”
他居高临下地施舍我。
我快要想不起我当初自杀时,陈安的身影了。
吞药后短暂清醒时,他在救护车上死死抱着我。
像要融入骨血,声音颤抖。
“为什么啊,为什么是你害死我父母啊。”
再清醒,他依然给我留下冰冷空荡的病房。
幻觉一般。
我直接把林云发的照片怼到陈安面前。
他脸色一变急声解释。
“我们没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
“看我被你羞辱到崩溃,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我轻声打断他。
他突然狠狠捏住我的小臂。
“怎么,你现在不吃醋了,又是什么新把戏?”
“我挺痛的,陈安。”
看到他,我脑内犹如针扎。
可他信任林云到都能忽略我苍白的脸色和冷汗,也不会信我。
陈安松了手,一言不发盯着我看。
最后只是用力摔门离去。
我看向他背影,拨通了只针对绝症痛苦病人的安乐死中心电话。
“我确认了。”
“……好的,遗体会定向捐赠给研究此罕见病的专家团队。”
当大体老师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飞机行程前一天,我去了墓园想最后看父母一眼。
我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女儿不孝。”
然后挖了坟,竖起墓碑。
给自己立了个衣冠冢。
简单的工程,却耗费我全身的力气。
离开前,我跪向陈家墓碑。
江家和陈家素来交好,一切却在我和陈安结婚那日崩塌了。
我俯首下去,却被一股大力掼到泥地上。
“别来侮辱他们!!”
我艰难地忍痛爬起,对上陈安通红的眼睛。
“现在装可怜给谁看呢?当初救我爸时不是你害死他的吗?!”
我低声喃喃:“对不起。”
陈安一字一顿。“后悔也没用,直到死,我都不会原谅你。”
我想,我确实快死了。
林云小跑过来,眼眶红红地指责我。
“你一个杀人凶手,不要再打扰他们!”
她珍重地跪在陈父陈母墓前,磕头。
“我一定会替你们好好照顾陈哥的!”
俨然正宫模样。
陈安毫无动作,她隐秘地朝我投过来得意眼神。
下一秒,她动作一僵。
“为什么不制止?”
陈安狠狠瞪我,咬牙吼道。
我不明白他发什么疯。
我这个样子,不是他一直期待的吗。
他揪住我领子,连拖带拽地把我甩到墓前。
“怎么,你现在不嫉妒了?之前不总是跟我闹?!去啊!让我父母好好看看你怎么发疯的!”
“最后一次了,没必要吵到他们。”
我疼的爬不起,胃部抽搐,只能仰头看着陈安说。
他俯首道:“最后一次,你真当自己要死了?
骗人很好玩?”
“活着受罪也好,但你确实该去死,就该遭报应……”
他愤怒地说什么,我听不清了。
我浑身痛,心里也痛。
一旁身影起身,是林云跪不住了。
她娇呼着歪向一边。
手撑住我父母墓碑起身,状似无意地踩倒墓碑。
“抱歉呀,不过杀人犯父母也不配和陈医生父母埋在一起。”
我几乎是强撑一口气扑向她,狠狠扇了一巴掌。
“你凭什么那么说,那是我父母,是救死扶伤无数的好医生——”
林云尖叫。
陈云抓住我,要我跪下磕头。
“你对不起他们!”
无数委屈在父母面前蓦地涌现出来。
我拼命挣扎嘶吼:“我没错!我真的差点救下他们了……”
我骤然失了声。
胃部绞痛,血止不住往外涌。
染脏陈安的手,他却不知情似得用力捧住我的脸。
“初雪,你……”
我抬头对上陈安颤抖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