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国战败那年,我的父兄死在战场上。
我变成了无家可归的乞儿。
为了活命,我同野狗抢食。
是顾止谦救下了我。
他说,他和我一样痛恨楚国。
于是我成了唯一愿意和他同去楚国为质的人。
我和他在楚国皇宫苦苦相互扶持五年,终于回到了故土。
所有人都认为,他起码会给我一个名分。
可当宫宴上有人对我言语轻佻之时,他却一把将我推了出去。
笑着道:
“一个贱奴而已,你若想要,送你便是了。”
01.
宫宴上,在顾止谦笑着说完这句话后,全场都静了下来。
或不屑、或嘲讽、抑或是同情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被推出来的我怔愣在原地,有些无地自容。
我不明白自己此时应当说些什么才能免去这种难堪。
只能嗫嚅着嘴,凄楚的望着他。
高台上,皇帝的威压让我不敢抬头直视。
还是太子皱着眉,缓缓开口。
“六弟这话过了,你五皇兄不过是同你开玩笑,如何能当真。”
“这姑娘伴你多年,怎么也算得上是个忠仆,你这样,岂不是伤了她的心。”
忠仆、贱奴,其实都是一样。
但过去,顾止谦从未如此唤过我。
以至于他方才开口之时我甚至没有反应过来是在说自己。
可是忽地,心中生出了些许懊恼。
我算是个什么东西,他们身份尊贵,这样称呼我也没有半分不妥。
我的确是顾止谦当年花了几个馒头带进府的。
六皇子,也就是顾止谦,面上毫无波澜,依旧挂着浅笑。
只是眼神中隐隐带着凶狠和忌惮。
轻飘飘扫向我,嗤笑一声。
“刚才五皇兄那么说我的人,我还当是他看上了这小婢子,我做个顺水人情,
又有何不可。”
“毕竟弟弟我人微言轻,只有拱手相让的份。”
说罢,他一口饮尽了杯中酒,再不做声。
太子皱了皱眉,呵斥道。
“还不快给六弟赔罪,他如今刚回来,你这个做哥哥的理应多多照拂。”
刚才对着我一脸浪荡和轻佻的五皇子,此时也正了神色。
举起酒杯向顾止谦道歉。
紧张的氛围破冰、顾止谦很给面子的喝了酒。
所有人乐呵呵的将这件事揭过,剩我一个跪在原地不敢言语。
生怕说错了话。
02.
我畏畏缩缩的向顾止谦的身侧挪,生怕再有人注意到我。
他瞥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却动作十分熟练的拿了块糕点给我。
楚国和明国相隔万里,路途劳顿之苦不必多说。
可我们刚抵达国都,便被叫进宫内。
还未来得及用晚膳,此时我早已饥肠辘辘。
桌子上倒是佳肴无数,可这同我无关。
就像顾止谦所说,我不过是个婢子而已。
可在楚国时,谁能想到我这个‘贱奴’也是和他同吃同住的呢?
可是在宫中,规矩礼仪让我半分不敢有差错。
主子若赏,欢欢喜喜的接着。
主子不提,便是半分不能肖想的。
这块糕点,让刚刚心里泛起的苦涩稍稍散了些。
我小口吃着,等着宴席结束。
03.
面前却忽地站定一位大臣,他拍了拍顾止谦的肩膀。
感叹道。
“一晃这么多年了,你受苦了。”
“你已及冠,在楚国可有心仪的女子,大可说出来,舅父替你求娶。”
他说这话时,凌厉的目光扫向我。
分明是说给我听的。
虽然我心中不敢有奢望,但还是期待着顾止谦想着我。
可他摇摇头,说了句并无。
面对这个回答,男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转而开口。
“你舅母的娘家,有一侄女,倾慕你已久。若你不反感,我看你们倒是十分合适。”
“不知你意下如何?”
顾止谦温和的笑着,眼神无比真挚。
“全凭舅父安排。”
那一刻,我的心凉到谷底。
04.
回程的马车上,我跪坐在顾止谦身侧。
替他揉捏着肩膀。
他闭着眼睛假寐,像是十分疲惫。
指尖无意碰触到他脸颊时,他一把拽住我的手腕。
“要说什么就说。”
我偷偷瞄着,看他不似生气。
做出了回都城之后第一件没规矩的事。
我软软靠在他身上,双手环着他的脖颈。
在他耳侧轻轻开口。
“殿下若是定亲,我怎么办?”
车厢很安静,外边的小厮都是自己人。
此时,他说的肯定句句都是发自内心。
我满怀期待的看着他,却被他大力按到怀里。
他的手在我身上游走,引起一片颤栗。
我看不到他的脸,只听到他轻笑一声。
语气里带着戏谑。
“怎么,吃醋了?”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一直留在我身边。”
05.
他的手从下到上,轻轻抚摸。
我很怕痒,此时却只能忍住不出声。
车厢昏暗,此时我更觉得自己是个低贱的玩意儿。
忍不住的想,若是换成他舅父为他找的那个女子。
他是否就不会如此大胆、毫无顾忌的挑逗玩弄。
而是以礼相待。
“我今年已然是个老姑娘了,到了嫁人的年纪了。”
我倔强的挺起身,和他保持距离。
“不若殿下开恩,放我出府,就算是对我侍候殿下多年的恩赐。”
车厢内像是弥漫着恐怖的风暴,顾止谦的神色晦暗。
极为烦躁的皱着眉。
“除了这个,我都能答应你。”
“玉娘,至于离开,你想都不要想。”
06.
马车停下,顾止谦先我一步出去。
步伐极快,带着怒火。
顾止谦为先皇后所出,只可惜先皇后生下她便因血崩离世。
五年前,楚国势强。
点明要各国嫡皇子为质。
太子顾书禹,便是继后所生。
顾止谦母族因先皇后亡故,便低调行事。
生怕惹得帝王忌惮。
所以最后被送出去的,只能是顾止谦。
彼时我还是个小乞儿,若不是他,便要被人伢子掳走。
一辈子做个被人磋磨的奴隶。
可是顾止谦不曾逼迫于我签下卖身契,甚至还日日让我吃饱穿暖。
所以听到他要远赴楚国时,偌大的皇宫只有我一个人愿意跟着他。
待他及冠之年,我们也顺理成章的滚在了一起。
情到深处时,他一遍遍的在我耳边说。
我是他唯一的妻,而非奴婢。
可时过境迁,贱奴两个字在他口中已成了理所应当。
这叫我如何能不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