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燃了半个时辰,直到将苏云舒脸颊的泪水烤干,她这才折返回郑明薇的院子。
原本下人都该睡下的时辰,这会儿院里却纷纷扰扰围了不少人。
她走时分明还静悄悄一片呢?
苏云舒只在院前看了片刻,便匆忙离开不想招惹是非。
可她刚迈一步,陡然听见苏简阴沉的暴怒声音响起。
“将苏云舒给我押上来!”
一声令下,两个小厮迅速上前,一人钳着一条手臂,将苏云舒鸡仔似的押进了郑明薇房中。
这会儿郑明薇蜷在踏上,一双眼哭得通红,旁边坐着满面焦急的苏战深。
一见苏云舒,苏战深的满心怒气终于有处发泄。
苏战深没有废话,上前一脚踹中苏云舒心口。
习武之人力道本就蛮横,何况苏战深这会儿憋着火。
苏云舒被这一脚踹开老远,心口剧烈作痛,偏头呕出一口血。
这一脚险些将苏云舒踹的肝胆俱碎,可忍着疼痛,苏云舒仍硬撑着重新跪好。
“奴婢有何过失,还请少爷明示。”
苏战深胸脯起伏不止,显然被气得不轻。
“我问你,明薇院中今夜是何人值夜?”
一听这话,苏云舒心头一颤。
原来是找这茬啊。
“是奴婢......”
苏战深死咬牙关,指着郑明薇通红肿胀的脚踝。
“今夜是你值夜,可方才院中为何无人执灯?”
“便是因为你玩忽职守,明薇才在院中摔伤了脚踝,你说这是谁的过错?”
苏云舒忍着撕心的疼痛,惨白小脸挂满汗珠,声音虚弱答道。
“是奴婢的错......”
每房院中,都有下人负责守夜。
可守夜也不是守一整夜,总共能休息一个时辰。
她给娘祭拜统共只用了半个时辰。
院中无人,郑明薇不会张嘴叫人吗?
可苏云舒无心解释。
苏家满门疯子,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何必再解释?
苏简将郑明薇哄了又哄,这才冷着一张老脸下令。
“下人渎职,该如何责罚?”
一旁的管家随即答道:“老爷仁善,家中从不许杖责,只罚手板二十下。”
苏简鼻孔冷哼一声,“还不去领罚?”
“奴婢遵命。”
苏云舒跪着挪出门,高举双手等着小厮来罚。
两寸宽的木板,打在苏云舒的手上,寂静的院中满是清脆拍打声。
苏云舒原以为,自己双手布满老茧,应该不会多痛。
可打到手上时,依旧痛得她咬牙才能硬撑。
从前她玩心重不肯读书时,苏简也吓唬着打过她一次手板。
可苏云舒皮肤嫩,只轻轻打两下便红得要命,苏简为此还自责得几天没吃饭。
但如今为了郑明薇,苏简也能眼睁睁看她挨打二十板了。
二十板下来,苏云舒双手掌心早已高高肿起,蚂蚁啃噬般的发痒作痛,掺着心口被苏战深踹那一脚。
苏云舒恨不得死了才能解脱
可她还不能死......
眼见苏云舒挨了打,郑明薇的眼泪也止住了。
可就在众人准备回院休息时,苏府大门被人叩响了。
现下已是子时,会是谁来苏府?
可当紫袍内监昂首进门时,苏简和苏战深都变了脸色。
两人急忙整理衣袍,上前朝公公行礼。
“黄公公深夜造访,可是太子殿下有何旨意?”
当今皇上子嗣空虚,虽有两子,但只有一个掖庭宫女生下的庶子姜晟天资最高。
两年前姜晟才被立为东宫。
如今皇上病中不理朝政,姜晟代为处理政事多年。
姜晟虽有手腕,但性情无常,朝中大臣多有忌惮。
黄公公作为姜晟的贴身内监,大臣见了他,便如见了牛鬼蛇神恐慌。
“老奴来得不巧了,看样子,苏大人是在行家法?”
黄公公瞥了一眼这会儿还跪在地上的苏云舒,一眼看见她通红的手掌了。
可惜了,这么个精妙人儿,连太子都舍不得她待在掖庭亲自捞了出来。
今日刚回家,就被这群人磋磨。
苏简赔着一脸讪笑解释道:“已经罚完了,这丫头不好好值夜,害得我女儿受伤,我这才罚了她手板,不碍事的。”
黄公公冷呵一声,瞟着正在门口怯怯偷看的郑明薇。
“还真是稀罕,让自家女儿伺候旁人女儿,满京城也找不出苏大人这么一颗好脑子啊。”
黄公公阴阳怪气,话里话外满是讥讽。
可碍于他是太子的人,苏简愣是不敢多言。
“罢了,既然罚完了,就请苏大人放人吧。”
“太子有令,召苏云舒入宫。”
话音一落,苏简与苏战深顿时满面惊愕。
谁?
姜晟?
召苏云舒入宫?
苏云舒入宫洗了三年恭桶,何时跟太子有了关系?
这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倒是苏云舒先爬起身,走到了黄公公身旁。
“奴婢不妨事,还请公公带路吧。”
在苏简与苏战深震惊的目光中,苏云舒跟着黄公公的脚步,大大方方踏出苏府。
“太子给姑娘配了轿子,免了姑娘的脚力。”
刚在苏简面前还格外硬气的黄公公,这会儿对苏云舒的态度倒是格外恭敬。
旁的不说,至少苏云舒可是给他家太子帮了大忙。
“谢公公。”
苏云舒恭敬道谢,随即上了姜晟为她配的那顶软轿。
刚上轿,苏云舒猛地想起自己没带东西。
“黄公公,还请折返,奴婢没带药箱。”
轿外,就听黄公公不忿的声音响起。
“要什么药箱,今夜皇上没犯头风”
“太子昨日去军营操练,方才回京才知道姑娘受辱,特派老奴前来。”
“姑娘安心入宫就是了。”
苏云舒这才放下了悬着的心,紧攥的双手也逐渐恢复了血色。
她入宫三年,自然不会专心为奴为婢。
在第二年娘不曾出现后,苏云舒没了钱财傍身,受的苦难磋磨也就更多。
为了自保,为了活命,她冒险揍上一条不归路。
那个旁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太子姜晟,她主动迎了上去。
一个洗恭桶的掖庭奴婢,太子自然不会理会。
可她带着一身从母亲那学到的精妙医术。
皇上患头风症多年,苏云舒借姜晟的手献药,这才换来一条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