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怀炽的神情有一丝僵硬,抿着唇没说话。
我的心如钝刀慢剐,忍着泪水继续道:
「三年前,陛下被太子派来的杀手困在观音庙之中,当时我替你挡住致命一箭,那剑上有毒,我险些命丧黄泉,你执起我满是鲜血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对着观音娘娘起誓,说你绝不负我。」
「当时你为什么不嫌弃我双手沾满鲜血?」
「跟了你七年,我从未有过二心,我身上有数不尽的伤疤,其中一半都是为你出生入死留下的。」
「现在外面都说是我容不下岳桑榆,可是到底是谁容不下谁?」
「为什么一定要毁了我?我从未想过和她争!」
我一口气说了很多,晏怀炽的脸色也越来越沉。
说到最后,他垂下了眼眸,鸦青色的长睫掩住眼中的神情,晦暗不明。
沉默了许久,他丢下一句话:「我说过了,不关桑榆的事,而且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
我的心跌入谷底,千言万语都哽在了喉中,像刺一般扎的生疼,吐不出来也吞不下去。
他将我抱到榻上,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
8.
那日不欢而散后,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晏怀炽再也没来过。
我依旧被囚禁在这一方冷清的宫殿之中,吃着几乎馊掉的饭食,听着宫人议论帝后如何恩爱。
「小声些,别让里面这位听到了。」
「听到又如何,陛下已经一个月没来了,估计早就把她忘了。」
闲言碎语传入我的耳畔,我神情木然,恍若未闻,只扶着墙壁慢慢练习行走。
这一个月的时间,我的伤口已经逐渐愈合,但手拿不得重物,也不能长时间站着,走起路来也要小心翼翼。
许多个夜晚,我都期盼有奇迹出现,可是事实无情地粉碎了我的美梦,我终究是废了。
从前的我轻功盖世、取人首级易如反掌,现在的我连刀都拿不动,随便一个毛贼都能轻而易举地杀了我。
对于一个顶尖杀手来说,这比死还痛苦。
可是我并不想死。
汗水浸湿了衣衫,我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窗外月色动人,洒下一地银辉,我看了许久,唇边弯起无声的笑。
这样好的月色,不知道明日还能不能见到。
我的蛊毒又要发作了。
9.
晏怀炽终究还是想起了我,派人送来了解药。
然而我没想到,来的居然是岳桑榆。
算起来,这是我入宫后第二次见到岳桑榆。
她似乎比刚入宫那边更美了。
一袭绛红宫装明艳如火,满头珠翠贵气逼人。
两名宫人压着我跪在地上,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上挑的凤眸中浮漫着笑意,眉间花钿灼红如血。
旁边相貌清秀的婢女看着我,忽地嗤笑一声:「娘娘,先前那些说这女人跟您有几分相似,真是瞎了眼,不过是庸脂俗粉,怎比得上娘娘凤仪万千。」
岳桑榆闻言,笑意更深,柔声啧道:「这别么说,云姑娘跟了陛下七年,自然有过人之处。」
那婢女不屑一笑:「不过是能在刀尖舔血罢了,还真以为陛下喜欢她!」
「更何况,她现在只是废人一个了,我若是她,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说完她捂住嘴唇咯咯笑了起来。
我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她们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地戳我痛楚,神情冷漠。
岳桑榆似乎不满我的反应,微微俯身细细端详了我一番,又笑道:「本宫仔细一瞧,发现云姑娘的眉眼确实和本宫有几分相似。」
她的嗓音很柔,柔的像生了锈的刀子割在身上,留下的伤口格外显眼。
「只可惜,鱼目再怎么洗涤,也不可能变成珍珠。」
我凝视着她,淡淡的笑:「若我没记错的话,我可是虚长了皇后娘娘一岁,若论谁像谁,那也应该是你像我。」
话音落地,岳桑榆的神色有片刻凝滞,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云姑娘倒是能说会道。」
说着她用帕子掩住嘴唇轻咳了一声,又道:「但要小心祸从口出。」
旁边的婢女看了她一眼,突然瞪眼,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你是什么东西,敢跟娘娘顶嘴!」
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我摸着微微肿起的脸颊冷笑:「你又是什么东西?不过也是一条听话的狗罢了。」
婢女气结,伸手还要再打,岳桑榆轻咳一声制止了。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拇指大的白玉瓶晃了晃:「云姑娘,你的蛊毒快要发作了吧。」
「我听说天玑阁的杀手都被中了血心蛊,若是不及时服下解药,就会肠穿肚烂而死,也不知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