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将军府最下等的丫鬟。
为了给小姐赶制嫁衣,硬生生熬坏了眼睛,从此视物不清。
又在快要废掉双手时,被将军府逼着替小姐出嫁,给九王殉葬。
谁知造化弄人,小姐并非小姐,丫鬟也不是丫鬟。
后来,我什么都不要了,发疯似的只知道报仇。
他们……又都愧疚到不行。
将军府嫡女跟九王大婚那天,满城皆贺。
宾客们鱼贯而入,言笑晏晏间尽是对这门亲事的夸赞。
我也因着给小姐绣嫁衣有功,被特许在这大喜日子里寻个角落躲清闲。
说是躲清闲,实则也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劳作罢了。
我趁着母亲在前厅忙碌,偷摸着溜进后厨,满心期许能寻些残羹冷炙填填肚子。
可还没等我凑进案台,便被泼了一身污水。
母亲那根平日里不离手的藤条,随着咒骂声重重落在我身上,一道道红印迅速泛起,
“作死的小蹄子!冲撞了今日喜事,若是惊扰到小姐,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我紧咬嘴唇,将泪憋回眼眶。
母亲是小姐的乳娘,自来都对小姐喜爱非常,在她心里,小姐的任何事都比我重要千百倍。
我忍痛默默收拾着地上水渍,任由那水渍混着手上被针线刺破的伤口血水,一同淌落在脚下的青砖上。
这就是我的命。
我自小就是将军府的婢女,吃的是剩饭,干的是重活。
寒冬腊月手指冻裂,还得彻夜为小姐赶绣衣裳,绣坏一针便是一顿毒打。
偶尔跟父母说起几句府里的日子,也只能换到一顿打骂,说我不知好歹,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们要我把小姐当成亲生父母一样敬着捧着,稍有忤逆便是拳脚相加。
起初我年纪尚小,只当是自己命贱比不得小姐尊贵,所以才要受这些苦楚,便咬着牙,噙着泪,加倍听话乖巧。
可后来,我渐渐发现,无论我如何做,做什么,都不能让他们满意。
前厅传来混乱的声音,母亲急急忙忙跑了过去,临走时,还不忘啐了我一口。
见人离开,我长舒一口气,瘫坐在湿漉漉的地上。
为了给小姐赶制嫁衣,我已经半瞎了。
再废掉这双手,等天再冷些的时候,往雪地里一卧,就是我这一生。
这是我给自己选的归途。
缓了片刻,我扶着墙站起身,想着趁乱再找点吃食。
毕竟饿了太久,我也没打算现在就死。
谁料还没吃几口,母亲又急忙跑了过来,我不要命似地把冷馒头往嘴里塞去。
但那根沾满血汗的藤条,却意料之外的,没甩到我身上。
她一把揪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险些将我拽倒,
“你这死丫头,可算让你撞上大运了,快走,跟我去前厅,老爷夫人要见你,往后你享福了,可别忘记我们一家。”
一路被拉扯着走进正厅,却见里面一片肃穆,毫无欢庆的喜气。
老爷坐在主位上,眉头紧锁,指节泛白。
夫人在旁,手帕半掩着脸,眉眼间尽是愁苦。
而小姐则躲在夫人身后,嘤嘤啜泣,看见我进来,眼神里闪过一丝心虚,旋即又别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