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当天,我弟突然回国。
于是,我妈、我爸、我姐和未婚妻全都抛下了我,去机场接我弟。
当我弟在社交平台晒出全家团聚的照片时,我正孤身一人在婚礼现场被嘲笑。
事后——
“我们只是太久没见到你弟弟了,你别太介意。”
“不就是一场婚礼么,那么斤斤计较?。、”
我默默地在笔记本上记下新的数字:99。
这是他们第九十九次让我心寒了,从此我不再期待任何温暖。
我准备好了留学材料,把行囊都收拾妥当。
他们以为我终于想通了,其实是我已决定远走他乡。
1.
正当我神游天外,房门忽然被推开。
是我姐谭灵闯了进来,瞥见我手中的笔记本,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都多大的人了,还像个毛头小子似的写日记?”
要是搁在以前,我肯定会跟她理论几句。
这一次,我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更别提回应她的冷嘲热讽。
看我这副置之不理的样子,谭灵烦躁地拨弄着长发,一把夺过我的笔记本。
那一页上只写着一个数字:99。
这是他们一次又一次让我寒心的记录。
谭灵皱着眉头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随手把本子甩到一旁,用命令的口吻说:
“别写这些没用的了,畅畅想吃你做的麻辣小龙虾,赶紧去厨房准备。”
“算是你今天在网上说他那些话的赔罪吧。”
我面无表情地应了声,起身准备下楼。
谭灵显然对我的反应感到诧异。
要知道从前每次被要求给弟弟下厨,我都会闹得鸡飞狗跳。
“小杰,你今天怎么回事?该不会打算在菜里动什么手脚吧?”
她狐疑地盯着我,想从我脸上找出蛛丝马迹。
注意到我泛红的眼角,谭灵难得收敛了咄咄逼人的态度,沉默了片刻。
良久,她才开口说道:
“畅畅在国外一年多没回来了,我们着急见他也是人之常情......”
“不就是个婚礼吗?改天重办一场就是了。”
我一言不发地走向厨房,从冰箱里取出食材开始处理。
是啊,不过是个婚礼罢了。
在他们心里,什么都比不上见谭畅重要,即便这是我的人生大事。
那件量身定制的西装,是我托了无数关系才预订到的限量款。
婚礼的每一个细节,都凝聚着我半年来的心血。
这些努力,他们全都看在眼里。
到头来,我最亲近的人却让我沦为一个笑话。
新郎孤零零地站在台上,亲人和新娘都不见踪影。
当谭畅发朋友圈炫耀全家团聚的时候,我正独自承受着宾客们的指指点点,强撑着处理善后事宜。
连酒店的服务生都看不下去了,劝我早点回家休息。
2.
而我那些所谓的亲人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让我给他们做饭。
我苦涩地扯了扯嘴角。
本想着爸妈年事已高,“弟弟”谭畅远在国外,姐谭灵工作又忙。
我就想放弃导师提供的深造机会。
如今看来,选择远走高飞是最明智的抉择。
我的申请已经递交上去,只可惜还要走流程,最少还要半个月时间才能启程。
我推开谭灵。“麻烦让一下,挡着路了。”
我冷淡的语气让谭灵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她刚要开口,客厅里那个备受宠爱的小王子就在呼唤她。
“姐,这个核桃我砸不开!”
谭灵立即紧张起来。
“别碰那个了,会伤到手的,你以后可是要在维也纳金色大厅演奏的人,等着我来帮你!”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粗糙的手掌上,因为过敏已经起了一片红疹。
端着小龙虾放到餐桌上时,我瞥了眼客厅。
那边一派祥和。
向来忙于生意的我爸此刻放下了所有工作,专注地听着小儿子讲述留学生活的趣事。
我妈满脸疼惜地搂着谭畅,说他在国外瘦了好多,一定吃了不少苦。
谭灵则坐在一旁,认真地帮谭畅剥着核桃。
我默默注视着这温馨的一幕。
客厅和餐厅,宛如两个平行世界。
一边其乐融融,一边形单影只。
“哥,你为什么一个人站在那里?是不是因为我打乱了你的婚礼计划,你在埋怨我?”
谭畅带着委屈的声音响起,客厅里的三人这才发现我的身影。
我爸眉头紧锁:“摆着张死人脸给谁看?赶紧过来!”
我妈脸上也浮现出不悦:
“婚礼的事完全是你自己选错了日子,跟畅畅没有半点关系。”
“你要是敢迁怒畅畅,这个家就没你的位置!”
谭畅撅着嘴对我妈撒娇:“妈!你别这样说,哥会伤心的。”
他虽然在打圆场,眼底却掩饰不住得意。
我心知肚明,谭畅并非无辜。
因为一周前我就把婚礼日期告诉了他。
他看到消息后,说要给我准备惊喜。
确实是个“惊喜”。
这种非此即彼的把戏,他从小玩到大。
每一次,我都不会成为爸妈和姐姐的选择。
就连原本要与我共度余生的未婚妻,也没有选择我。
我该觉得心如刀割的。
但或许是太过习惯,此刻听到这些话,我心里竟波澜不惊。
3.
“我不怪他。”
这句话一出口,在场所有人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不怪他?怎么可能!
我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只觉可笑。
瞧啊,他们也清楚自己做的事会让人愤怒。
可他们依然那么做了,甚至还要因为我觉得伤心来责备我不懂体谅。
此刻我表现得云淡风轻,爸妈和谭灵反倒觉得不太对劲。
沉默许久,我爸才开口。
“你不怪他就好,都是一家人,何必斤斤计较。”
“嗯,我都懂。”我温顺地点头。
见我似乎真的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他们才稍稍安心,拉着谭畅准备用餐。
除了我做的那道麻辣小龙虾,桌上还有许多阿姨准备的海鲜,都是谭畅钟爱的菜品。
“畅畅,你瘦得不成样子了,多吃点补补。”
爸妈和谭灵的筷子不停地往谭畅碗里夹菜,很快就堆成了小山。
他眉开眼笑地,继续向家人炫耀着自己在国外的成就。
说什么已经获得了某著名乐团的青睐,即将登台献艺。
爸妈和谭灵听得连声赞叹。
我只是机械地咀嚼着白米饭。
见我过分沉默,我妈仿佛想起什么似的,终于记起了我今天受的委屈。
一只虾被放进我的碗里。
我抬头望去,我妈神色有些不自在。
“尝尝吧!你看你,总觉得我们偏袒畅畅,这不是也给你夹了菜。”
我盯着那只虾看了很久,放下了碗。
“不必了,我已经饱了。”
我妈觉得没面子,有些恼火:“你这孩子,什么态度?”
她话音未落,坐在她身边的谭畅突然捂住喉咙,脸色骤变。
“妈,我,我喘不上气了!”
爸妈和谭灵立刻围到他身边,看到他身上泛起的红疹,顿时慌了神。
“这是食物过敏吧?怎么会这样?”
我妈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最后定格在我身上。
下一秒,她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
我踉跄着摔倒在地,耳边嗡嗡作响。
“谭杰,你到底在菜里加了什么东西?你不知道你弟对什么过敏吗?”
谭灵眼中写满失望。
“难怪你今天表现得这么反常,原来是在暗中使坏要害畅畅!”
“哥,我真没想到你会这么狠毒!”
“闭嘴!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赶紧送畅畅去医院!”
我爸怒不可遏地拍案而起,我妈和谭灵这才收回了充满敌意的目光。
4.
家人们匆忙赶往医院,只剩我一个人瘫坐在地板上,手掌轻抚着发烫的脸颊。
这件事跟我无关。
我想解释清楚,但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就算我说破嘴皮子,他们也不会相信我的解释。
罢了,随他们去吧。
听到响动的张嫂急匆匆赶来想搀扶我,却被我手上的伤势吓了一跳。
“谭少爷,你这手怎么红肿得这么厉害?”
“不碍事。”
我婉拒了她的帮助,自己撑着地面站起身,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卧室。
目光落在书桌上的笔记本,往事如潮水般涌来。
八岁那年,我们家还住在一间破旧的平房里,一家五口挤在狭小的空间里生活。
爸妈为了养家糊口忙得脚不沾地,照顾三个孩子实在力不从心,决定把其中一个送去乡下。
姐姐正值高中关键期,弟弟体弱多病需要照料。
我看着爸妈愁容满面的样子,主动说要去乡下。
就这样,我被送到了爷爷奶奶家。
临行前我妈抚摸着我的头发,说我最懂事。
可没人告诉我,这一去就是整整八年。
除了每年春节短暂团聚,我再也见不到家人们的身影。
看着他们一年比一年穿得体面,我也明白——是家里条件好了。
我日复一日地期盼着回家的那天。
从稚嫩少年长成高中生,直到爷爷奶奶相继离世,才终于踏上归途。
记忆中那间破旧的平房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气派的三层别墅。
他们给我安排的房间在一楼偏僻处。
既没有我姐房里琳琅满目的化妆品和名牌包,也没有我弟房间里价值不菲的钢琴和乐器。
这房间的位置,恰如其分地反映了我在这个家的地位——
可有可无,随时可以被遗忘的存在。
我收拾着为数不多的行李,将它们装进箱子。
我本打算给导师打电话说明情况,取消婚假重返实验室。
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是我的未婚妻叶舒。
我以为她是来商量婚礼的后续安排,没想到电话一接通就迎来了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
“谭杰,你到底对畅畅做了什么?他怎么会住院?”
向来温柔体贴的她,今天已是第二次情绪失控。
5.
第一次是得知谭畅回国的消息,现在则是第二次。
讽刺的是,她明明是我的未婚妻。
“他对海鲜过敏了。”
“一定是你故意的对不对?你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的亲弟弟?”
叶舒的声音里充满怒意。
“谭杰,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善良的人,没想到你会因为这种小事就把畅畅送进医院,你还有人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