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秋总是很懂事的,许西慈心想。因为信关平的身体原因,信秋的懂事,有时都可以说是过于懂事了,她几乎不任性,几乎不撒娇,自己照顾自己。
许西慈回头喊道:“小川——”
郑明川手里托着一个小碟子,筷子夹了一个煎饺在吃。从餐厅走了过来,他问:“什么事?”
在许西慈心里,郑明川还是半大的孩子,暑假里玩得天昏地暗,连早餐都不能按时吃,她和郑思源虽然因为工作时常不在家,但家里有住家阿姨在,向来照顾得周到,只是他去大学住校,她还很担心。
许西慈指着信秋说:“信秋也在临大。”她对信秋说,“小川没住过校,我本来想安排个人在学校照顾他,可是他不爱陌生人。阿姨也不和你拐弯抹角,既然你们同所学校,你在生活上多照顾他。你和小川从小要好,有你照顾,我比较放心。”
郑明川不悦地皱起眉头,说:“妈!”他又不是小孩子。
许西慈对郑明川说:“在家舒服日子过惯了,你哪知道住校有多少事,你多麻烦信秋,她从小就对你好。”
信秋说:“许姨,你太客气了,不麻烦的。”
郑明川就站在信秋的右侧,他看这么长时间,信秋看都没看过他一眼。
他说:“九月,你的手机号码多少?”
信秋是农历九月生的,家里小名就叫“九月”,郑明川偶尔叫她的小名。信秋仰头看他,报了一串数字。郑明川也没拿出手机来存。
郑明川回餐厅喝粥了,信秋又坐了一会儿,起身告辞,许西慈送了两步,信秋忙说:“许姨,您别送我。”她规矩地鞠躬道别。
许西慈回到客厅,看郑明川站在窗前。窗外是一株年岁长久的香樟树,在风里轻轻婆娑着树叶。
许西慈笑问:“吃好了?”
郑明川“嗯”了一声。
许西慈在沙发上坐下。茶几上摆了一个水果盘,有金黄色的哈密瓜,紫色的葡萄,红心的火龙果,她随手挑了一块哈密瓜吃。
郑明川坐下,问许西慈:“信秋怎么来了?”
许西慈瞥他一眼,刚刚信秋在这里,也不知道自己问。她说:“没什么事,上回我去滨江区开座谈会,听人说信秋爸爸住院了,我去看了看他。信秋这次来探望我,说她爸爸昨天出院了,身体恢复得还行。”
信关平原来是个前途无量的秘书,他材料写得好,人也勤奋,但后来听说身体不好,慢慢去了一些不重要不劳累的岗位。郑明川记得他曾经去探望过住院的信关平,信秋送他下楼,他曾经问过信秋她爸爸怎么了,信秋眼眶红了,摇摇头,说:“爸爸不告诉我,只说心脏的小毛病。”
那时他们还是初中生,没有大人跟他们认真谈起生病的话题。
许西慈上楼去了。
过了不过几分钟,郑明川突兀地站了起来,说是突兀,可客厅也没别人在,没人注意他的突兀。长腿大迈步,向着院子走去,然后他干脆跑了起来。
夏天的太阳,白得刺眼,照在院中高大的深绿乔木,红到极致的石榴花,郑明川那么着急,哪里会留心这些。
转过一大片绿地,在新修剪的灌木丛旁,他的脚步突然停下。一顿疾跑,突然停下,四下安静的小区里,郑明川听见自己心脏如雷的跳动声。
对面走来的信秋很是诧异:“你有急事要出门?去打球是吗?”
郑明川问她:“你怎么回来了?”
信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把手机落你家里了,可能是茶几上。”她第一次来探望许西慈,就落了手机,实在是太迷糊了。
她这样着实羞怯可爱,郑明川手臂环过信秋的背,把她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