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倚着沙发看书,穿浅蓝色条纹衬衫和羊毛背心,黑色西裤下却光着脚,指甲有些长。
灯光照着微卷的书边,你又翻了一页。
我在玩游戏,打怪爆boss,键盘鼠标滴答滴,稍有不顺拍桌拉椅。
你似是没听见,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书翻了一页又一页,面无表情,波澜不惊。
这是我们相识的第四年,每天对话不到三十句,你像一尊楠木,安静地驻扎在自己领地。
这样的夜类于以往的每一夜,此时我内心有种无法言喻的焦躁。
于是,手中的动作更加猛烈。滑动着鼠标,飞速切换着画面,最终愤愤地扔了鼠标。
我的上蹿下跳终究引起你注意,忽明忽暗的光隙间,你眉头微蹙,侧着头看我,犹如看着跳墙小丑。
风轻轻拂乱你的发,我百般无聊地盯着发旋,像发现新大陆般尖叫:“喂,你有白发,好多根!”
你的冷漠终于龟裂,放下书,阴沉着脸走进洗手间,不一会儿,又出来,带走一把剪刀。
你将自己关在洗手间里四十分钟,我再进去,镜面上黏着细碎的发,黑丝白丝金丝,交错纵横。
第二天傍晚,我出了门,坐了三站公车去超市,挑挑拣拣错过回家末班车,索性步行。
回到小区晚霞已退散,路灯大亮,你从身边飞奔而过,又回头,揪住我的袖:“你去哪了?”
你趿着拖鞋,衬衣的扣子开了三颗,头发微乱,像经历战争一场。
我晃晃手中的袋子,朝你解释我是去买东西,回来煲汤喝。
你脸上的表情很微妙,用手拨弄袋子里的东西,待看仔细,刚缓和的脸色又难看几分。
这些年我极少下厨,芝麻排骨何首乌,海带豆腐在汤锅中煲出了香气,这依旧无法卸下你的戒备。
依旧坐在身后的沙发翻文件,却时不时抬头瞄我几眼,我一有动作,你便竖起全身的刺,进入战斗状态。
我啼笑皆非,转身进了洗手间,开门却看见你倚着墙壁,猥琐地张望,被我杀个措手不及,干咳了两声回到根据地。
这个夜晚你全神戒备,甚至侧夜未眠,唯恐我会逃离。
说来可笑,这距离我上次逃跑,已过了两年。
那时,我和大齐买了车票,踏上北上的火车,没有目的地,我们说好四处流亡。
可是,我们并没有走多远,第三个夜,大齐接到家中的电话,第四天,我们开始往回走。
直至今日,我依旧记得那个冬夜,大齐将我裹在大衣里,下巴抵着我发,轻轻地磨蹭。
“对不起”三个字落下时,滚烫的泪珠就跟着滴在我手上。
而今我想起这些,又想起前天收到玛嘉发来的信息,突然就掉下眼泪。
下一秒,眼前出现你放大的脸。你捏着纸巾胡乱摩擦着我的脸,语气却是恶狠狠:“别哭了,真丑。”
我看着你,想笑,却不小心崩出一泡鼻涕。
你面无表情,伸手又扯了几张纸巾。
这一刻,不知为何,我又想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