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已经开到了三环,周崇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知道,他在等我开口。
窗外风很大,树枝慌乱地摇曳,影子拥挤地层叠着,一如此时车内逼仄的气氛。
这是出事之后,我们第一次见面。
他的模样与从前并无差别,时光这把杀猪刀没在他脸上划破一道口子,他甚至比从前还要俊朗。
后视镜里的周崇像是有话说,我看过去他却飞快转过脸,继而是沉默。过去他便总是这样,对着我永远是这张冷漠的,微微不耐烦的脸。
说实话,我仍旧有点怕他,以至于无法冷下脸大声地喝令他让我下车。
车厢里弥漫着油腻的食物味道,是从我衣服胸襟散发出,虽然那一锅鸡汤淋下来时我已被周崇拉开,大半都泼到地上,我仍不可避免地享受到一部分,它慢慢在我的衣服上冷却,凝结了一片黏腻的难看的疤。
“为什么不躲?”这是上车后,他和我说的唯一一句话。
事实上,我躲了,只是没有躲开而已。
这样的事情每个星期都会发生一次,我已经习惯了陆里母亲随时随地毫无预兆将我带来的东西当成武器袭击我,无论是营养品水果还是汤水,这些日子练就了我很好的躲避技能。
如果不是周崇的出现,我愣了一下,这锅汤是不会泼到我身上。
归根结底,还是周崇的错。
我也不知道他是何时从阿姆斯特丹回来的,他的出现和当初消失一样无声无息,我太过震惊,以至于被他拉上了车才反应过来。
待我整理好思绪车已经开出很久,我急忙说:“我要下车。”
“这里是三环,你要去哪里?”
我又重复了一次:“我要下车。”已经快到上班的点了,我知道很难打到车回报社,我还是不想和他挤在同一辆车里。
这次他没有搭理我,车开上了高架桥,从另一个方向折返。
我没有和他说我上班的地方,他竟然也知道,将车开到了新闻大厦楼下,我带着一身狼狈迫不及待地下车,他突然叫住我:
“你以前不是喜欢写写画画吗?还是美术系,我以为你会当个画家或者设计师,没想到你会变成一个记者。”
我冷笑,终于找到反击他的机会:“那是陆里的志愿,他不在了,总要有人帮他实现。”
果然,他脸上的表情彻底变得僵硬。
虽然成功反击,可我并没有报复的快感,心情反而更加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