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猎猎,夹杂着沙尘往吹得小费皮肤发疼,钝钝的疼,像最初入学同学们扔在脸上的纸团和粉笔。
咖啡厅离住的地方只有几百米,小费钻进地铁站。这里寒风没有那么猛烈。地铁站有许多人在卖唱,抱着吉他的,带着音响的,一整个乐队的,还有清唱的。小费停在一个男人,不,应该说是男生面前。
并非他唱得特别好,反正,非常难听。像枯朽的藤木在火中炙烤,像老师指甲划过黑板,像椅子与地面接触,刺耳,让人头疼。伴奏是一把小口琴,唱一段,吹一段,折腾路人的耳膜。
他前面放了一顶帽子,里面空空如也。
他唱得很认真,世间万物与之无关,即使路人都皱眉匆匆而过也毫无知觉。小费觉得他和自己很像,明明费劲了心思,依旧得不到回报。
于是,她在他的帽子里放了五十块钱。
男生抬头,给她露出一个感激的笑:“谢谢。”
一首歌两块钱,小费花了五十块,男生固执要唱足给小费。听了十一首歌。最后她实在听不下去,制止了他。
“我还有事,我先走行吗?”
“可还有十四首!”
“那我明天晚上过来可以吗?”
“我明天可能不在这里了。”
“那就不用唱了!”
“不行!”男生固执得像头蛮牛。
小费也恼了:“那你把剩下的钱还给我!”
“我没钱,这是我第一笔收入。我在这里唱了一个星期,这是我唯一的收入。”他的声音和头越来越低,小费才发现他的衣服脏得可以。
“那你为什么还唱?不做些别的工作?”
男生没有说话,低头收拾东西,紧紧地捏着那五十块钱。他问小费:“我请你吃面好吗?然后找钱还你!”
离开时候小费才发现,他走路一瘸一拐,左脚明显受过伤。虽然很不礼貌,她还是问了:“你的脚怎么了?”
他叫明朗,一年前还是一个体操运动员。七岁进了体校,十岁参加比赛,十九岁在一次训练中出事故摔伤了腿,从此瘸了。
他们不需要残障体操选手,这些年表现平平拿到的钱勉强只够医好自己的脚。
退役后没技术没文化也没有钱可以生存,不敢回家,怕父母伤心,只能留在北京苟延残喘。
讲完这些,明朗低下头吃面,安静地大口朵颐。
面条煮熟后过冷水,加上麻油辣椒油酱油醋白糖和花椒粉,再加上蒜蓉姜蓉香葱切丝的黄瓜和绿豆芽一起搅拌,满满的一大碗凉面,只要三块钱。
他带着小费左弯右拐来到这家躲在巷子里狭隘破旧的面馆。来了北京五年,小费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凉面。她多要了两瓶啤酒,莽汉般用牙齿咬开:“来,我敬你一杯。”
“我不会喝酒。”
“不喝就是看不起我!”
明朗真的不会喝酒,一瓶啤酒就将他撂倒,睡在吃剩半碗面前。小费买了单,在他口袋里塞了一百块,悄悄地离开了。
回到家,父亲依旧不在。小费没有洗漱,躺在地板上盯着百花花的地板,逐渐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