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子里无人不知,我是有名的心机女。
靠一场算计怀了闻天临的孩子,进了闻家的门。
可整整六年时间,我的老公从未在我身边过夜,甚至不肯多看一眼宝宝。
宝宝七岁生日那天,他飞往佛罗伦萨给初恋的女儿庆生,宝宝带着蛋糕找他时,被大货车卷入车下丢了性命。
可直到宝宝下葬前一刻,我仍未打通他爸爸的电话。
……
西山墓地中,我举着黑伞木然送走了一批又一批前来悼唁的宾客。
大雨纷飞,好似我此刻的心情。
有不少人哭着安慰我,我也想跟着大哭一场。
可却怎么都落不下泪来。
“这是怎么个事,孩子都下葬了,他爸爸怎么还没出现?”
有人在身后议论着,声音算不上小。
“你知道个什么?”女人嬉笑着,“那闻天临跟她只是表面夫妻,心里根本就没有她。”
“估计这会儿闻总还在佛罗伦萨约会他的初恋情人呢!”
“如果不是恩琪用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上了闻天临的床,廖宁才是天临的正牌妻子。”
“这孩子也是可怜,怎么出生在这样的家里。”
“要不是摊上这样的母亲,他爸怎么可能一直关机不接思琪的电话呢?”
我无力冲上前想去怒骂反驳。
可是,他们说得很对,都怪我。
要不是因为我,恩恩就不会死。
在众人的嘲讽议论中,我终是抵不住哀痛,晕倒在了大雨之中。
意识模糊间,我隐约听到身边似乎有不少人在争吵。
我皱了皱眉,闭眼翻了个身。
好像只要继续在梦里,恩恩就还在我的身边。
枕头上还残留着恩恩的气味。
恩恩最怕下雨打雷,每次这样的夜晚他总是会钻到我的怀里,缠着我哄他睡觉。
恩恩,你那边在下雨吗?
会不会感到害怕啊?
想到这里,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肆意滑落。
“天临。”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这个名字。
我止住了哭泣,在瞬间寂静的氛围里听到了再熟悉不过的脚步声。
天临,他真的回来了吗?
我扯了扯嘴角,嘲笑自己有些过于天真。
此时的天临正在佛罗伦萨给廖宁的女儿庆生,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明明他们的女儿下个月才过生日,可廖宁故意在恩恩生日之前打电话将天临叫走。
说媛媛想她爸爸了,希望天临能陪她过整整一个月的生日。
恩恩生日那天,我给天临打了好几通视频电话,却没有一个接通。
甚至打到最后,直接得到了对方已关机的消息。
整整六年了,天临没给过恩恩一分关爱,连正眼都没瞧见过,就更不用说陪他庆生了。
都说缺爱的孩子懂事得早。
恩恩似乎也明白我和天临感情并不和睦,于是也从不在我面前缠着说想爸爸。
可他越是懂事,我越是心疼。
床边忽然往下一沉,仅仅凭借着这点温热的气息,我很快便认了出来。
是天临回来了。
可他回来了又有什么用呢?恩恩已经不在了。
过去的那些青葱岁月里,我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天临能回到这个家中。
如今他来了,我却更希望他不在。
“抱歉。”
够了。
我对这两个字的厌恶程度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每次天临因为廖宁而忽视我和恩恩的时候,总是会说抱歉。
就在一个月前,我拉着他的衣袖几乎怜悯地祈求着。
“恩恩明天七岁生日,你能不能陪他过完再走。”
“反正媛媛生日还有一个月呢。”
“虽然恩恩从没主动说过,但我知道他一直都希望你能对他说一句生日快乐。”
我和天临结婚六年,除了那一夜,他从没碰过我,晚上也从不会住在家里。
我知道他心里对我有恨,我也不奢求他的原谅和关爱。
但恩恩毕竟是他的孩子,我总希望天临能对他多几分关心。
天临眼皮抬也不抬,漠然抽回了自己的手。
“抱歉,我已经和媛媛说好了,宁宁也还在外面等我。”
可是恩恩也在等他啊。
我轻笑了一声。
没事,恩恩以后都不会再等他了。
他也不用再冷着脸和我们说抱歉。
我们彼此心里也都很明白,那句抱歉没有对不起的含义,不过是要离开的一种手段。
我将被子裹得更紧了些,不愿去应答他那句没有温度的话。
“既然醒了,就下楼吃点东西吧。”
“我听他们说,你已经好几天没进过食了。”
迟来的关心有何意义。
恩恩是他的孩子,为什么得知他去世后天临能够如此平静。
也是。
天临厌恶极了恩恩,就更不用提将他当作自己的亲生骨肉。
他恨透了我和我妈。
连带着这份恨意也转移到了恩恩的身上。
“你去看到恩恩了吗?”
“嗯。”
看过就好。
我抽了下鼻子,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我有些累了,你先出去吧。”
我没有听到身后传来声响,沉默了几分钟后天临又开口道:“我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
“是手机摔坏了。”
是吗?
坏了难道就无法维修吗?
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他要是想联系我们,难道真的没有方式吗?
我腹部翻搅得难受得厉害,不愿继续听他的辩解。
不管是什么理由,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
见我不说话,天临又继续说着,语气中带了些埋怨。
“不过不管怎么说,恩恩也才刚七岁,你怎么能放他自己一个人出门?”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撑着床坐起了身来。
“你一个从不关心孩子的父亲,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我说着就红了双眼,“他以为你不陪他过生日是在公司里加班,他想要去找你给你一个惊喜。”
天临皱起了眉,“他小不懂事,你身为一个大人难道就不会拦着他吗?”
天临的表情冰冷依旧,话语中更多的是对我的质问,毫无对恩恩离去的悲伤。
或许他根本就不关心这些,不过是想找个借口来说我的不是。
我淡淡笑了下,“你说得对,是我的错。”
“我错在不该喜欢上你,不该对我们的以后抱有幻想。”
天临的眼神忽然空洞了几分,一时无话。
下一刻他的姐姐突然冲过来,给了我一巴掌。
在那巴掌落下来的时刻,我和闻天临都怔愣在了原地。
闻天临的姐姐声泪俱下,一声声斥责着我没看护好恩恩,害死了闻家唯一的孙子。
“就你这样的女人,配做母亲吗?”
她一向不喜欢我,仗着自己家境优渥,回回见面对我都颐指气使,笑话我靠肚子上的位。
而她更讨厌恩恩。
每年过年时总被婆婆辱骂不争气的肚子,无法生下一个男丁的她恨极了我这么轻松就生下了恩恩。
她总是在无人的角落笑话恩恩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孩子,还会教唆自己的女儿动手欺负他。
就是这样性子的姑妈如今对着我哭诉着恩恩去世的遗憾,我实在是无法感受她的情绪。
演戏。
还真是闻家人的必备技能啊。
我几天未曾进食,动起手来根本不是闻天临姐姐的对手。
而至于我的丈夫始终是静静靠着墙边,就这么漠然地看着我被打了好几个耳光。
闻天临总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选择视若无睹。
这些年来对我和恩恩都是如此。
可在这一刻,我却从骨子里感到寒透了心。
感情消失殆尽至极,我想起了那段被遗忘的时光。
曾几何时闻天临也是很宠着我的。
哪怕我只是不小心磕着了也会来到我面前嘘寒问暖,拦腰将我抱起不准我再多走一步。
年少时的真挚浪漫,就这么在形同虚设的婚姻里消散。
我想我可能真的无法再继续爱着他了吧。
这样于我于他,或许都是好事。
我心中的重石落下,与之一起抛弃的还有我对闻天临所剩无几的感情与愧疚。
我坐直了身子,一把扯住姐姐的头发将她拉了过来,随即一巴掌甩了下去。
我承认在这个家里我是对不起恩恩,对不起闻天临。
但至于其他人,我没有一分亏钱。
包括这几巴掌。
恩恩头七那天,我特意给自己化了个浓妆。
我不想以狼狈不堪的模样去见恩恩,他会担心的。
那次和闻天临姐姐大打出手,身上挂了不少彩,最后还是闻天临拉开了他姐姐。
因为他怕我伤了她。
就算不是廖宁,我仍旧在他心里排不上号。
又是一场大雨。
寒风萧瑟间,我坐在闻天临的车里静静望向窗外。
今天如此重要的日子,闻天临作为恩恩的父亲说什么也是要在场的。
可尽管如此,他却还是选择在这个时刻接通了廖宁的电话。
闻天临才开口我便知道手机那端的人是他。
作为闻氏集团的总裁,他和谁说话都是一贯的懒散高冷。
可只有在面对她时,话语里才会缠上几分柔情。
“我过几天就回了。”
“回来时候我会给媛媛带些礼物。”
“她?”
闻天临迟疑了几分,最后将手机递给了我。
他目光冰冷依旧,含着几分警告,“宁宁有话和你说。”
我和她,有什么话好说?
如果是以前的话,我定是要这么质问。
但现在我没有恩恩了,世界只剩下一片昏暗。
所有东西对我而言都不再重要,其他人想要怎样我也都无所谓。
我笑了笑,在闻天临诧异的目光中接过了手机,“是我。”
“恩琪,是我。”廖宁声音还是那么甜美。
光是听说话语气就能想象到这个女人这些年的生活是多么的明媚自信。
“你还好吗?”
我没有接话,不知该怎么作答。
身边的男人表情始终很严肃。
他在担心,担心我对廖宁出言不逊。
在刚结婚不久后,我和廖宁也打过电话。
我当着闻天临的面警告廖宁不要插足他人的婚姻。
她还很年轻,做第三者对她名声不好。
廖宁没有生气,笑话我单纯。
我的确是单纯,还没说几个字便被闻天临夺过了手机。
冬日的高速上,闻天临就这么将我直接赶下了车,让我想明白了再回来。
我在那样的雪夜里走了整整三个小时,在回家看到恩恩的那刻才放心地晕了过去。
恩恩不能没有我。
要是我不在了,恩恩在闻家根本活不下去。
所以说如果没有恩恩,我早就放弃了。
而如今他真的不在了,我好像也没什么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和意义了。
廖宁声音轻了几分,轻到我需要集中所有注意力才能听清楚她接下来的那句话。
“你用来要挟天临的筹码没了,你一定很难过吧。”
我承认,如果没有恩恩我根本嫁不进闻家。
可这个家一开始就不是我想来的。
许久没说话,我的声音有些嘶哑。
“那你来吧。”
“什么?”廖宁怔愣了下。
我笑了笑,“我说我把闻天临还给你,连带着闻夫人的身份一同还给你。”
这句话说完后我就后悔了。
什么叫还给她,这个东西一开始就不是我的。
“不对,他从来都是你的。”
“你又在和宁宁胡说些什么?”
闻天临瞬间将手机抢了回去。
我能说些什么?
我没有孩子,没有丈夫。
而她有个可爱的女儿,还有个心疼她的男人。
恩恩的离开抽走了我满身的气力与倔强。
我好像真的累了。
无力再去辩驳与质问,只想回归到最初平淡的生活,选择放手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