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校园的路灯下一片迷蒙的光亮。夜风缓缓吹来,吹起了沐馨束起的黑发,优美的长发在风中轻轻地飘起。
莫名地,他似乎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淡雅香气。
花园里又一阵让人欲醉的香气随着夜风飘起,在整个伊宅花园上空弥漫,花园里,蓝色的、紫色的、红色的,数不清颜色的珍奇异卉争先恐后地开放,在月光下舒展着妖娆美丽的花枝,小型的喷水池向外喷涌着清凉的水花。
水珠滴落……冰凉的水珠落在修长秀美的手上,他低下头,看着手掌上晶莹剔透的水珠,精致的侧脸上映着月亮皎洁的光华。
满天星辰,花园里美丽的花瓣随风飘飞,清凉的喷水池。站立在美丽画卷中的他就像是造物主恩赐给人间的妖精,把美丽发挥到极致。
只是,画卷中的他,只是孤独的一个人。
伊家的江管家缓缓地走过来,在离少爷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他恭敬地施礼:“少爷,严少爷和展少爷来了。”
宽敞的书房,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散发出华丽的光线。
“按你这么说,你这次回国,是因为家族里那些老人的安排,要到学校里去。”严承希斜斜地靠在书房一边的书架上,调侃地笑道,“那些老头子也终于明白了,该让你回到学校里去,过度地保护你支配你只会让你变得更加孤僻而已。”
祁濂绅回看了一眼承希,表情淡淡的,轻轻点头,算是回应。
尹尚秋在一边悠悠地插上嘴:“濂绅,算起来承希比你勇敢多了,几天前,他爷爷要把他强行押上飞机的时候,他的反抗方式居然是像个逃犯一样逃了,还在马路上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祁濂绅抬头看严承希,眼睛如水晶一般剔透,表情安静地说道:“你就那么讨厌别人的安排吗?”
“我不喜欢被人支配。”承希坦言,“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去?你应该过正常人的生活了,否则,伊家的长孙极有可能会变成一个自闭少年。”
“很快。”濂绅淡淡地微笑,“我离开这么久,你和尹尚秋有过什么好玩的事情吗?”
“好玩的事情倒是没有,不过……”尹尚秋的眼中忽然出现异样的神情,“承希……好像喜欢上一个女孩子!”
“尹尚秋—”
濂绅轻啜一口咖啡,优美的手指在光滑的杯子上轻轻地划过,眼中有着一抹云淡风轻般淡淡的笑意。
“我也很想听一听。”
“一个和她在一起就会感觉很舒服的女孩子。”承希说道,转头看向濂绅,“濂绅,她的名字和你很相近,一开始我还以为你们同名呢。”
祁濂绅的手忽然一抖,咖啡杯轻轻地摇晃,咖啡差点溅出来。
他的眉头一皱:“你说她……”
“她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也很好骗,不知道怎样去拒绝别人,让人会忍不住想要欺负。”承希的眼中有着亮亮的光芒,他并没有注意到濂绅的变化,唇角的笑意在不断加深,“还有,她很喜欢芳香薄荷,如果不是那种香气,我说不定就找不到她了。”
“芳香薄荷?”濂绅喃喃自语,心中却莫名其妙地有些释然。
喜欢芳香薄荷的女孩子,那就应该—不是她了。她喜欢的是—满天遍野的薰衣草啊!他忽然闭上眼睛,心中有一种隐隐的痛,如利刃一般,在已经很脆弱的心上缓缓地划过。
“我想,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的潜意识就已经在提醒我了,她,应该是我命中注定的女孩子。”承希的声音在濂绅的耳边响起的一刹那,濂绅忽然感觉到自己心脏不由自主地快速跳动起来。
这样的感觉,从未有过。
他把手按上自己的胸口,抬起头,看了承希一眼,努力镇静地微微一笑:“我—恭喜你了,承希。”
“我是夏沐馨,新入社的经理,今后还请大家多多指教。”
“欢迎新经理的加入,敬礼。”
齐刷刷的声音响起,跆拳道社的学员整齐地向夏沐馨鞠躬,沐馨吓了一跳,一个短发女孩子立刻走出来拉住沐馨的手,笑盈盈地说道:“不用紧张,这是运动员的待客之道,我刚入社的时候也是这样啊!”
沐馨注意到身边的女孩:“你是……”
“我叫安宁,比你早来一天,也是这里的经理,就让我们以后好好地合作吧!”
“呃……你好……”
“沐馨,你很可爱,我一见到你,就很喜欢你啊!”
安宁的脸上有着浅浅的酒窝,笑起来非常可爱。
队员里,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孩子带点调皮地说道:“两位经理都是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无论挑哪一个做女朋友都不亏啊。”
“伍飞,你做梦吧!”安宁不客气地斜睨了他一眼,“我来这里可是为了承希学长,你们这些懒虫,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快点去给我练习!”
安宁的手臂一挥,把那些躲懒的队员全部轰入训练场,十足小辣椒的架势:“告诉你们,如果谁敢偷懒,我会告诉承希学长,到时候有你们好受的。”
“你是想找到一个和承希说话的机会吧!”
伍飞在练习场上扔给安宁一个充满挑衅的眼神:“放心吧!前辈我不会给你那样的机会的!”
安宁的舌头顿时打结,脸上通红一片。一旁的沐馨抱起刚刚队员换下来的跆拳道服说道:“走吧!我们先把这些衣服洗了。”
安宁回头看了一眼那一堆衣服,皱皱眉头:“好大的汗味,我最讨厌洗衣服了,我的衣服都是用人洗的。”
沐馨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不会吧!大小姐来当经理!
安宁注意到了沐馨诧异的眼神,娇美的脸蛋上立刻出现讨好的笑容:“沐馨,这些衣服你来洗好不好?”
沐馨立刻感受到了手中的衣服沉甸甸的分量。
安宁马上凑上来可怜巴巴地说道:“如果我现在走了,万一承希学长突然来了,怎么办?”
这个……好像是一个很充分的理由。
安宁上前拉着沐馨的胳膊,央求道:“你帮我洗,我在这里照顾球员,不过—”安宁从沐馨手中的衣服里抽出一件,“这一件,我来洗。”
沐馨的目光投向了安宁手中的衣服,衣服的上面有一个严的标志。
她明白了。看来,她的这个经理注定要比别人累上一倍了。
“这么早就来了吗?”练习场的地板上响起一阵脚步声,似乎不是一个人。沐馨看到安宁眼睛一亮。她回过头,严承希穿着一身白色的道服站在她的身后,棱角分明的面孔上有着淡淡的笑意:“你很准时啊!”
“承希学长—”
守在一旁的安宁早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几步跑到承希的面前,兴奋地说道:“承希学长,你还记得我吗?”
承希愣住。
安宁的兴奋不减:“我是跆拳道社新进的经理安宁,是副社长把我选进来的,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见你,承希学长,我上初中的时候就已经非常地崇拜你了,考进这所学校也是为了和学长见面,我……”
果然是……热情啊。
沐馨惊叹地看着安宁吃了兴奋剂似的,嘴巴像倒豆子一般停不下来,她都有一点佩服安宁锲而不舍的精神了。
只是那个家伙—承希脸上的表情一开始是惊讶,然后是怔忡,再然后就是一副了然的懒洋洋,看来他是经常遇到这种情况了。
若不是另外的声音插进来,沐馨真的无法想象安宁可以说多久。
“严承希,她就是你说的那个你命中注定的女孩吗?”
尹尚秋不知从何处悠然地踱了进来,看到在承希面前说个不停的安宁,唇角立刻很有兴趣地扬了起来。
承希的面孔顿时一僵,而一旁的安宁脸上的表情更是震惊得不知说什么好,她的目光瞬间锁定严承希,嘴巴张了张,像条离开水的鱼。
“你说……我是你命中注定的女孩……”
“不……”
“对,就是他说的。”尹尚秋唯恐天下不乱地走上来,给安宁一记鼓励的微笑,“他昨天告诉我们的,他遇到一个他命中注定的女孩子,而且还是大马路上一撞之下的情缘,一见钟情哦。”
沐馨心中一跳,惊讶地抬头去看严承希,却正对上严承希看过来的目光。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撞到了一起。沐馨慌张地低下了头。
“他说你很可爱也很好骗,喜欢芳香薄荷,不知道怎样去拒绝别人,让人忍不住想欺负一下。”尹尚秋终于找到机会发挥他超高的记忆力,“所以才会被承希强行地拉进跆拳道社,是你吧?可爱的小学妹。”
安宁脸上的表情终于改变,她感到一丝丝的失望。怎么越听越觉得他说的这个人不像自己呢?他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快点给我住嘴。”
哐—
一记狠狠的拳头落在了尹尚秋头上,承希终于忍不下去了,他晃晃自己的手腕不客气地说道:“再敢多说一句,尹尚秋,小心我让你好看。”
“严承希—”
“我……”沐馨使劲低着头,她已经窘得不知道怎么办好了,“我先去洗衣服。”
直到看到沐馨一溜小跑往洗衣房走去,尹尚秋才抬头看了一眼沐馨离去的方向,一脸悠然的微笑:“怎么样?做兄弟的替你间接表白,你要怎么感谢我?”
哐—
尹尚秋脸上马上出现痛苦的表情。
严承希气愤地说道:“你小子真的是欠揍。”
傍晚时分,马路总是会变得格外拥挤。
一些卖食品的小摊在这个时间都已经摆了出来,街道的边上,飘荡起香甜的味道。
“我要两块红豆饼。”沐馨把钱递了上去,交给卖红豆饼的阿婆,热乎乎的红豆饼很快地转到她的手里,用这个当晚餐一定不错了。
最初看到这个红豆饼摊位的时候,沐馨还真的有些不敢相信,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还有这样的吃食。她一直以为红豆饼只有在从前自己生活过的那个小城里才会有。遗憾的是,这个地方没有薰衣草。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背好自己的书包,慢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少爷,我已经和英柏的校长打过招呼,你随时都可以去学校了。”
江管家坐在前座回看后面的少爷,轻声说道:“英柏高中的校庆,老人们的意见是希望你代表伊氏家族参加,毕竟……”
祁濂绅默然说道:“英柏高中的理事长不是伊家的人吗?我不想多事,不想让他人知道我的身份。”
“少爷……”管家有些为难。
祁濂绅抬眼看他,眼神淡淡的,然而语气却颇具压力。
“让我过一些正常的生活,不可以吗?”
管家一愣,但很快低下头来:“是,少爷,我们会按你的要求去做。”
祁濂绅不再说什么,他转过头,清澈的目光看向窗外。
车在马路上快速地行驶着。他的目光淡然如风。
倏地—
他的手指忽然一僵,深邃的眼中猛然闪过一丝不敢相信的光芒,光芒之下,掩盖的是突然掠过心头的欣喜。
“停车—”
车停在了路边,江管家惊讶地回头,却看到祁濂绅已经推开车门跑了出去。
“少爷—”
祁濂绅站在了路边。他的眉头紧皱,眼中有着焦虑的神色,刚刚一瞬间,他看到的那个熟悉的影子突然不见了。许多的人从他的面前走过,可是每一个,都不是他要找的人。突然之间,一切都变得极其陌生。
他忽然紧握起拳头。他看到她了,那个人,一定是她。
“少爷……”
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但是江管家还是尽职地提醒:“英柏高中的理事长,还在等你。”
濂绅的眼中出现一抹失落的神色。他再一次看向自己的前方,然而,还是没有那个影子。也许,只是幻觉,或者是,一个很像她的人。
祁濂绅回头看江管家,眼中有着一丝黯然:“走吧!”
“少爷,你在找什么人吗?”
“没有。”
祁濂绅眼神淡淡的,面无表情:“我说过再也不想见到她,又怎么会找她呢?”他的声音轻轻的,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
伊家的汽车开走了。
夏沐馨从花店里走了出来,她的手里捧着一小盆绿色的盆栽,安静地走向了马路的另一边。
晚上。
房间里有些暗,只有台灯发出柔柔的光芒,一本数学书平摊在桌面上。夏沐馨用手托着腮,无可奈何地看着书本上一道道的数学题。看着看着,她终于趴倒在书桌上。
真的好难啊!用笔敲头也没有用,真羡慕那些大脑好的人,轻而易举地就可以把这些难缠的公式运用自如。
就在沐馨头昏脑涨的时候,放在一旁的手机却很不识时务地震动起来。沐馨拿起了手机,看了一眼,按下通话键。
首先听到对方命令的语气:“我在你家的门口,马上给我下来。”
“喂……”
“嘟……”
电话断了。沐馨吃惊地看着已经挂断的电话,气恼地皱起眉头。
这世上竟有这样的人,真是……
晚上的天气,有些凉意。严承希看到走出来的沐馨,脸就已经板起来了:“你怎么穿这么少?”
沐馨看了看自己身上单薄的衣服,解释道:“我必须很快回去,老师布置的习题还没有做完。”
“你今天没有等我就回来了!”
“呃……”
“不听从社长的命令,这是经理人应该做的事情吗?”
“请等一下……我……”
“这个给你—”
沐馨根本没有时间解释什么,一小盆芳香薄荷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她有点发呆地抬起头,不知道这个人到底要做什么。
承希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皱起浓黑的眉毛:“不想收吗?这不是你最喜欢的东西吗?”
沐馨摇头:“这个……不是我最喜欢的东西。”
这一回轮到承希说不上话来了。不是最喜欢的,那每次见到她,好像都是和薄荷有关啊!
“那你喜欢什么?”他忍不住问道,“最喜欢的到底是什么?”
沐馨有点犹豫:“是……薰衣草!”
“薰衣草?”
“嗯,就是那种花,小时候,我们家的附近漫山遍野都是那种花,就像小星星一样,很漂亮。”
伊宅。当祁濂绅锻炼完走出自己专有的运动室时,一旁守候的用人已经捧来了白色的毛巾,走进书房,清香的花茶已经摆在了桌子上。
祁濂绅坐下来喝了一口花茶,随手拿起一旁的电话拨出了一长串号码。在一连串嘟嘟声之后,对方接起了电话。
“承希……”
“濂绅,有事吗?”
“你在哪儿?”濂绅奇怪地听到他周围吵闹的声音。
“我在花店里,跟你说,我现在正和我命中注定的女孩在一起。”语气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濂绅微笑:“你在给她买花吗?”
“是呀,原来一开始我弄错了,她喜欢的不是芳香薄荷,居然是……”濂绅安静地听着,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随意地敲击着。
“她喜欢的是薰衣草,真的是很奇怪的喜好。”
手指蓦地僵住。薰衣草!
濂绅的头忽然轰的一声,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仿佛在极为缓慢地流动,以至于他的思维都在那一刻冻结。
“她喜欢的是薰衣草,真的是很奇怪的喜好。”
祁濂绅目光空洞地看着前方,毫无意识地放下了手中的电话。
“她的名字和你很相近啊,一开始我还以为你们是同名呢。”
心脏在一下一下地抽动着,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一下一下地揪着他的心,好痛。是她吗?会是她吗?
电话里传出承希的声音,祁濂绅再一次拿起了电话,他的目光中有着异样的光芒:“承希,你们……在哪儿?”
夜色沉寂。
满天的星辰在黑如墨玉的天空中如孩子一般眨着闪亮的眼睛。
一个女孩站在一家花店的对面,她披着一件黑色的长长的外套,是男孩子的衣服,白皙的面孔上是宝石般明亮的眼睛,眼中有着微微的笑意。她看着对面的花店,看得很入神,连那笑容都是对着那花店的。
寂静的街道。
一辆黑色轿车已经停在了路边很长时间,它如同车主人一样沉默,没有任何声音。祁濂绅的手紧紧地握住方向盘,看着对面不远处的女孩。
在他看到她的一刹那,有一种叫做思念的东西就如潮水一般紧紧地包围住他,他的身体就像雕塑似的再也动不了了,连思维都被冻结了。
再次遇见的此刻,他才惊异地发现。
原来这四年里,他最想见的人,心底里最无法忘怀的人居然是她,那个总是和他斗嘴,那个喜欢和他一起看星星,喜欢美丽薰衣草的女孩,是她,他的夏沐馨。
她的眼眸依然如同星光一样灿烂而明亮。
祁濂绅远远地看着她,周围的宁静让他以为自己在梦里,在梦里再一次见到了她,只是手指僵硬冰凉的感觉告诉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个女孩,就是她啊!
“你笑起来很帅气啊!”
“你说什么?”
“我说笑起来的祁濂绅会比较帅气,以后不要一副严肃的样子了,你笑起来的样子亲切多了。”
“你还是初中生吧!”
“呃……”
“刚刚上初中懂什么叫做帅气吗?你还是把心思好好地用在学习上吧!”
心中忽然涌起一阵异样的感觉,濂绅看着不远处的沐馨,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按住车门,车门已经打开,他的一只脚已经跨出了车外。
然而,他停住了。
一个颀长挺拔的影子跑向沐馨,他刚刚从花店里跑出来,他的手中拿着一样东西朝着沐馨快乐地挥舞着,沐馨很开心地笑了。
那是,金紫色的薰衣草啊!
夜风从濂绅的面颊旁吹过,带给他一丝丝的清醒。
“从现在开始,我要把你们从我的记忆里全部抹除,我不会再记起你们,因为,现在,我憎恨你们,憎恨你,我希望再也不用见到你们。”
“我想,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的潜意识就已经在提醒我了,她,应该是我命中注定的女孩子。”
“祁濂绅,你这个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