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以为,自己仍然在梦里。
直到贺舟温热的指尖碰到我的手。
他的声音与七年前截然不同,沙哑,微微含混,像是声带被什么东西破坏掉了。
我想到那个中年男人的话。
这七年,他都在执行一个非常危险的任务。
眼泪不受控地汹涌而出。
「对不起,静静。」
他轻声说完,转身面向台下:
「我是贺舟,从有记忆起,就一直长在太阳福利院。」
「这里的孩子们,出身并不高贵,但一样可以为国为人,做出贡献。」
「我替他们,感谢各位的慷慨解囊。」
他深深鞠了一躬。
直起身时,突然止不住地咳嗽,唇边溢出一线血迹。
我是这一刻才明白过来。
他伤得很重。
这么着急赶到这里来,是为了见到我。
慈善募捐会结束,贺舟被人送到医院。
我正要跟上去,却被突然出现的傅钧助理拦下来。
她说:「夫人,傅总要见您。」
我皱着眉纠正她:「我不是夫人,我和傅钧已经离婚了。」
「离婚协议书我没签字,所以我们现在仍然是夫妻关系。」
傅钧的声音响起。
我循声望去,看到傅钧坐在轮椅上,正抬眼向我看来。
那双惯常高傲冷淡的眼睛里,隐隐流露出仓皇的神色。
「周静,回来我身边。」
「你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发言,我也可以既往不咎。」
我扯扯唇角:「谁需要你既往不咎?」
「他回来了,我已经不需要从你那捞钱去找他了。」
「让开点,我急着去医院找他。」
因为着急去见贺舟,我话说得很不客气。
傅钧的脸上,竟荒谬地流露出几分伤心的神色。
他红着眼问我:「你从来没有爱过我?」
「当然没有。」
他闭了闭眼:「这七年,你留在我身边,心甘情愿地当徐婉宁的替身,毫无怨言地承受一切……」
「难道不是因为你爱我?」
「周静,你到底有没有心?」
我只觉得荒唐。
「你把我当佣人使唤,放任徐婉宁折磨我,给我的赔偿,不过随手买给徐婉宁一只包的价格。」
「我在你面前低眉顺眼装了七年,也恶心了七年。」
「你对我,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傅钧,你应该庆幸自己真的很有钱,不然我捞钱都不会选中你。」
他可真脆弱。
被这样说几句,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我丢下傅钧,转头就走。
这一次,他的助理没有再拦我。
赶到医院病房时,贺舟已经在输液了。
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数不胜数,有的甚至还在溃烂。
「我是搭船逃回来的。」
贺舟轻声跟我解释,「最关键的证据拿到后,我也暴露了,他们一路追杀我,不想让我把东西带回国。我不能用手机卡、网络,不然会被 GPS 定位到,全凭七年前的记忆找到了码头。」
短短几句话,已经足够惊心动魄。
我的心脏好像被紧攥成一团,有些困难地挤出问句:
「那现在呢?你还出现在募捐会这种公开场合,会不会、会不会……」
「当然不会。」
贺舟犹豫了一下,轻轻搭住我的手,「我已经回来了,现在是安全的。」
我咬着嘴唇,点头,眼睛不舍得离开他片刻。
我想了他那么久,那么久。
被我的目光注视着,他突然把我搂进怀里,紧紧按住。
「很辛苦吧,静静?」
「对不起,这七年。」
他的声音本来很好听,清朗悦耳,压低声线时,会带着一丝低沉。
像是上好的大提琴。
可现在,却粗哑难听。
我问:「你的声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抱着我的手微微僵了一下。
我说:「贺舟,不要再瞒着我了。」
「……好。」
他顿了顿,轻声说,「五年前,被他们用来做了药物试验后……就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