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刺耳的铃声接连作响时,我半眯眼睛,打开了沉重的木门。
站在门外的,是周柏言。
他昨晚不知去了哪里,昂贵的皮鞋上泥点斑斑。
见到我后,恼怒中又有几分惊喜,猛地拉起我的手腕。
「林听,你闹够了没有?」
到现在,他依旧觉得我在闹脾气而已。
甚至,从来没有想过和我道歉。
我面无表情地抬眸,像是看着一摊烂泥。
许是从未见过我这副表情。
周柏言喉结上下滚动,眼神开始闪躲,语气也软了下来:「林听,我们回去慢慢说。」
「说什么说,烂黄瓜!」
「说什么说,烂黄瓜!」
「……」
耳边忽而传来鹦鹉的尖叫,在空旷的客厅回荡。
反应过来时,谢灼正单手拎着鸟笼子,上身不着寸缕地站在我身后。
周柏言看到我身后的谢灼,眼睛眯起,手掌不自觉收紧了力度。
「林听,我记得你说过,他只是你的一个学生,不解释解释?」
周柏言字字咬得发紧,指尖泛白,微微打颤。
也是,一向温顺的女朋友头也不回地提了分手,隔天就疑似和另一个男人搞在了一起。
周柏言这种脾气,怎么会受得了?
我埋头翻找着和他的聊天记录,身后的鹦鹉填补了沉默的间隙。
「烂黄瓜!烂黄瓜!」
也不知道都是谁教的。
「我们分手吧。」我把拉黑前发给他的消息怼到他面前,一切不言而喻。
他管不着我了,也没理由大清早跑到别人家里找我要说法。
周柏言大步向前,猛地将手机拂落在地:「林听,我他妈没同意。」
他还是这样的。
西装革履的斯文样,只是短暂的伪装。
骨子里的他,傲慢自大,喜欢将所有事情的主动权控制在自己手中。
我这只失控的小哑巴,大概是他二十几年顺风顺水的人生中,唯一脱线的风筝。
我垂眼看着地上摔得稀碎的手机,身后的谢灼眯起眼,也只是冷眼地睨着他。
周柏言对着我们两个哑巴,所有的怒火都好似打在了棉花上。
「滚吧,我家不欢迎你。」谢灼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飞舞。
我一直觉得,他手指纤长,打起手语来也一定很好看。
如果,他愿意学的话。
这三年,他似乎一直都很排斥学习手语。
也是,他只是短暂地失语而已。
机械的男声在耳边循环播放,不久,鹦鹉也加入了战斗。
「滚吧,我家不欢迎你。」
「滚吧滚吧!」
周柏言顶顶腮,像是被眼前的一幕气笑了,刚要重新拉过我的手,被谢灼一把推出了门外。
谢灼比周柏言小了七岁,但一直有健身的习惯,两人针锋对决,竟也毫不输阵。
周柏言估计从没想过自己还会有这一天,气急败坏地踹着木门。
沉闷的声音传入耳中,也惊起一片云雀。
谢灼不知什么时候套了件衣服,埋头在纸上记着数。
他的狼尾贴合颈部,又在发梢处微微翘起,垂着眼眸,一丝不苟地画着「正」字。
「这个门是个老古董,一脚一百万,到时候让他赔。」
我望着他纸上的字迹,忽地笑出了声。
谢灼循声抬眸看过来,我捏了捏被摔碎的手机,干脆接过笔,玩起了小纸条。
「赔,让他赔!」
「手机也得让他赔,我拿去修,你先用这个。」
他写完,在抽屉里拿出一个新手机。
谢灼家里,全是没拆封的名牌手机、衣服。
这件事,我本来不太理解,他妈妈花大价钱从国外买回来的,为什么不用?
直到周柏言去国外找何晚晴那天,给我带回来了一款限量版包包。
退给周柏言,他也不要:「送给我女朋友的,哪有收回来的道理,不值几个钱,收着吧。」
后来,我连包装都没拆,扔到了角落里。
我讨厌这种弥补,就连带着对它也感到厌恶。
后来,再看到谢灼家里没拆封的东西,我也就见怪不怪了。
为什么?
为什么道歉还总是走捷径呢?
我摇了摇头,没有接过他的手机。
谢灼似是看透了什么,埋头又翻出了一款老式手机,漫不经心地递给我。
「等手机修好了,我把钱一并还……」我写着写着停了下来,抬眸看了他一眼。
谢灼正凑近看着纸条,我回头,刚好对上了他琥珀色的眼眸。
他喉结滚动,微微偏过头去,不自然地逗弄着笼中的鹦鹉。
「我教你几句手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