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吃过,没有不说好吃的。我边笑,边打量他身后的商队,给您包起来多少?二十张还是三十张?都是今晨新出炉的,还热乎着呢。
那年轻人轻嗤一声,明为赞美,实则嘲笑:倒是个会做生意的。
从怀里掏出一角银子扔给我,全给小爷包起来。他说。
好嘞!我掂掂银角子,不过您给多了。
多的赏你。
呦,谢谢您,这就给您包起来,对了,新熬的冰糖葫芦您不尝尝吗?我们这里的糖葫芦甜脆可口绝不粘牙,腊月里吃甜食,来年小日子甜滋滋。
我麻利地将担子里的芝麻饼包好交给他身边的人,又热情地帮刘大哥卖糖葫芦。
镇子里的有钱人虽然不少,但像眼前这般动不动就掏银子的也不太多。
能薅一个是一个啊。
刘大哥也机灵得很,我的话音刚落,他便学着我方才的样子,从草束上拔下一根红艳艳的冰糖葫芦递向那年轻人:贵人您尝尝,不甜不脆不要钱。
年轻人神色一滞:……
他没伸手接那根糖葫芦,却也没拒绝,只淡淡道了一句:也全包起来吧。
刘大哥喜出望外:好嘞!您可真是个爽快人!
爽快人带着一大包芝麻饼和一大捆糖葫芦渐渐走远了,我和刘大哥对视一眼,瞬间欢喜的吱哇乱叫:发财了!
从那日起,我的目光总盯着过往的商队,希望能再碰到一位出手阔绰又爽利的贵人。
没想到我的运气真不错,没过几日,贵人还真找上门来了。
只不过——还是之前的那位。
那日吃了你的芝麻饼,人人都道不错,五日后我的商队要去趟北地,你是否愿意为我们备些干粮?
他披着一个深蓝色鹤氅,长身玉立,周身清冷,站在我简陋的芝麻饼摊子前,实在是太过扎眼。
骤然看见他时,我的心陡然一跳,脸都红了,生怕他是反悔,想找我要回多给的银子。
不过他的言语,却着实令我喜出望外。
愿意的愿意的!您要备几日的干粮?
十五六个人,来回大概二十日吧。
您这一行人在途中定然是要住店的,店里想必不缺吃食,所以我给您备五百张芝麻饼、三十斤肉干和四十斤咸菜条在路上垫垫肚子应该足够。
好。这次,他自怀中掏出一个银锭子,这是二十两,收好。
我慌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太多了。
他皱皱他的柳叶眉——啧啧,一个大男人居然长着一双极其好看的柳叶眉,还让不让天下的女子活了——
只不过,我总是隐约觉得,那柳叶眉间藏着几分淡淡的阴郁。
切勿啰嗦,仔细备来即可。
我面上勉为其难,实则心里乐开了花:那行吧。
四日后把东西送到清风客栈。
好!
待我拿着二十两的银锭子回到家,把全家都惊呆了。
这是二十两吗?
秋妹抚摸着摆放在桌上的银锭子,目光痴痴地自言自语。
我奶狠狠一巴掌拍在她的头上:把哈喇子擦擦,万一滴在银子上,银子化了可咋整?!
我爹一脸茫然:春妹啊,那位客人不会没安好心吧?
我奶扭头又给他一巴掌:大腊月的,别乌鸦嘴!
还是马奶奶最是胸有成竹,她掰着手指有条不紊地道:四日的光景还挺紧巴,春妹,咸菜条咱家有,是现成的;肉干嘛也不难,现下是腊月,家家檐下都挂着腌好的肉干,咱直接买就行,不过是几两银子的事;至于这芝麻饼,咱们全家齐动手,应该也来得及。怎么着,现在就动手和面?
芝安和安芝齐齐站起身来:我们去生火烧炉子!
我娘在炕上抱着冬宝,显得十分愧疚:我这身子,真是什么忙都帮不上啊——
屋外雪花飘飘洒洒,屋内火炕烧得暖烘烘,我环顾这一屋子的人,真好啊,都是贴心的人,都是我陈春妹在这世上最亲最近的人。
是的,活着,有千难也有万险,可是,若最亲近的人都在身边,又有何畏惧呢?
四日一晃即过,我搭桃水村赵大叔的牛车来到镇上,敲响了清风客栈的门。
一间干净宽敞的客间里,年轻清傲的客人望着满地大大小小的包袱,眉目间露出几许满意之色。
年纪虽小,做事却麻利。随后,他指着其中一个大包袱颇为好奇地问,这是何物?护膝?
是几套棉护膝、棉手套和棉围脖,家里长辈说了,不能白拿您那么多银子,所以连夜做了这些,想着兴许有用。对了,这里有一顶狐狸皮帽子是专门给您做的,虽然做工确实是粗糙了些,但用来挡风是极好的。
我殷勤地将狐狸皮帽子翻出来递给他,仰头看见他那两道世上最妙手的丹青画师也画不出来的柳叶眉,不知不觉间,面色微微发烫。
这个人——也太好看了些。
比桃水村人口中的乡野小潘安、糖葫芦玉郎——刘大哥还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