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洲离开后,江以宁睡得也算是安稳。
也许是重生知道白玉书还活着,没有再做可怕的噩梦。
翌日,江以宁被楼上来回踱步的脚步声吵醒,翻了个身,睁开眼睛,也没有了困意。
死前化疗的那几个月,她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在每个夜晚,都被蚀骨的疼痛折磨得整夜整夜睡不着,头发也掉得很厉害。
她从不知道原来化疗,能掉那么多的头发。
上辈子的时候,她很爱睡懒觉,有起床气,睡不好被吵醒就会发脾气。
但现在被吵醒,江以宁奇异的发现,她并没有什么感觉。
她拿起小灵通看了眼时间,才八点过一点。
以前我看的时候,刷到那种死女主的虐文,总是一脑袋问号。
为什么女主死了之后,女主的家人要瞒着不告诉男主啊?
为啥呀?
高低得告诉他,让他午夜梦回都得坐起来给自己俩嘴巴子呀。
要是我死了。
我就给我妈托梦,让她把我葬礼的请柬给我老公公司的每个员工都发一份。
狗东西,我死了,你也别想消停。
后来我真的死了。
然后我真的那么做了。
我死了。
死在了我和林栩的结婚纪念日。
我被车创死了,血肉横飞,连个全尸都没有。
我站在灵堂上,看着我妈对着我的骨灰盒哭得撕心裂肺,看着我的姐姐对着我的遗像哭得涕泗横流。
我不喜欢火,他们本不想给我火葬。
可他们带着我的尸体去殡仪馆的时候,差点被人赶了出去。
也怪不得他们。
我被撞得太碎了,人家以为我爸妈拿了一筐饺子馅。
最后还是经理亲自出来给我爸妈赔礼道歉,十分委婉地表达我太碎了,拼不上。
他们没辙,只能带着我拐进了火葬场。
我一米七六,腿长腰细屁股翘,也算是个清纯美女,谁想到最后就躺进了这么个小黑盒里。
我吹了一口气,化作了灵堂里的一阵阴风,吹得惨白的轻纱摇晃。
有点好玩。
我又吹了几口,我妈却哭得更凶了。
「妍妍,妈知道你不高兴,可妈给小林送过请柬了,他不肯来啊。」
不光林栩没来,他公司的员工也没一个敢来的。
狗东西。
一日夫妻百日恩。
我俩结婚四年,那都多少恩了,他连送我最后一程都不肯。
我看着灵堂上摆在贡品之间的遗像,只觉得感叹。
我长得挺好看的,但是没想到做成了黑白的遗像,也能这么好看。
我在灵堂待了一会,然后走……阿不,飘走了。
我飘到了我和林栩的那个小家。
这儿遍地狼藉,跟我走的时候一样。
林栩没回来过。
「真不回来了呀,好绝情哦。」我埋怨他。
我们四周年纪念日那天,我俩大吵了一架。
那天林栩喝得烂醉,被他的那个小秘书送了回来。
我给他脱衣服的时候,发现他领子上的一枚红艳艳的吻痕。
我生气了,打了林栩一巴掌。
林栩皱着眉瞪我,语气很冷的骂我是神经病。
我也骂他。
后来我们从对骂变成了互殴,他打肿了我的脸,我也打破了他的嘴角。
再后来呢?
做了阿飘之后,我的记性就不太好了。
我的视线落到地板上那些撕成碎片的照片上,忽然想了起来。
我像疯了一样找出了我们的照片,当着林栩的面把它们撕得粉碎。
「你要是不想过了,大可以离婚。」
林栩丢下了这么一句话就走了。
我开车去追他,然后出了车祸,连车带人全成了渣渣。
一声闷雷炸响,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我走到窗边,看着落下的雨滴,倒有点怕林栩没带伞,浇成落汤鸡。
他很娇气,稍微淋一点雨就要发烧感冒的闹上一场。
可转瞬,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那个秘书应该会给他带伞的吧。
那天她送林栩回来的时候,我把眼里的野心和挑衅看得清清楚楚。
我忽然又有点庆幸林栩没有来参加我的葬礼。
最好不要让他知道我死了,这样我们就离不了婚了,林夫人的位子我一直占着,那个女人就上不了位。
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在房子里乱逛。
这场雨不知道下了多久,玄关有了声响。
我飘下楼,和换鞋进来的林栩对上了眼。
我手足无措地想跟他搭话,可想起了自己已经变成阿飘了,顿时松懈了下来。
以前这种时候,我都会迎上去,帮他脱外套,给他捏肩,听他说公司发生的琐事。
后来他越来越忙,不愿意多费口水把这些事说给我听了,我也就不在门边等着他了。
「你站在那干嘛呢?」林栩说。
我一愣:「你看得见我?」
林栩皱起眉:「我为什么看不到你。」
他打开灯,坐到了沙发上,靠着靠背狠搓了一把脸,然后转头看向我:「回来了也不知道把家里收拾……」
林栩说到一半就嘘了声。
他发现我是半透明的了。
我对着他笑:「我死了,林栩。」
林栩眉间沟壑更深,眼睛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我朝他飘过去,继续说:「我就死在了我们四周年的那天。」
「不可能,不可能……」
「27号那天四辆小汽车连环相撞,1死6伤,网上应该有报道,你自己看看吧。」
1死6伤。
我就是那个当场死亡的倒霉蛋。
听我这么说,林栩忽然就不再动了。
他知道我说的是真的。
我以为林栩听到我的死讯会很难过,很悲伤,会痛哭流涕。
结果都没有。
林栩只是说:「那你要杀了我吗。」
说起来,我的死跟林栩还真脱不了干系,我杀了他还真没有什么问题。
「你不怕吗。」我坐到了他的身边。
林栩摇摇头:「我死了之后也是鬼,到时候咱俩互殴。」
「……」
无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