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们并没有马上张罗吃饭,而是帮着李大虎去卸猪肉、燎肉皮和洗猪肠去了。
人多好干活,只一会儿,猪肉便被分割成一条条的肉,用草绳穿着,挂在棚子下一大排钩子上,看着像是卖猪肉的屠夫。
院门笃笃敲了两下,一个妇人挎着篮子进了院,打着招呼道:“大兄弟,又猎到野猪了?真有本事,不像我家那口子,跟个秧子似的,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
李大虎憨直笑道:“周婶子,您来了?老样子?护心肉?”
春草看着妇人,本来不美好的心情更加不好了。
是周氏,刚刚在河边洗衣裳扯闲话的那个妇人。
见春草小脸像汪了水一样不开晴,李四虎的脸色也谈了,心知肚明,春草之所以变得更加惧怕,与这个周婆子关系很大。
李四虎的脸色落了下来,对周氏谈然道:“婶子,不好意思,护心肉订出去了。”
“啊?订出去了?野猪不是刚猎回来、刚卸完肉吗,我可是头儿头儿的就来了,就想着拿块儿护心肉给孙子解馋呢!”
周氏一脸失望,看着挂在草棚下一条条的肉,只好退而求其次道:“那就来块儿五花吧,不能太肥不能太瘦,不要肉皮。”
李大虎刚要伸手拿,李四虎仍旧答道:“婶子,五花也卖完了!”
周氏皱了皱眉头,沉着脸,指着一篮子大骨头道:“你别告诉我大骨头也卖完了?!”
李四虎微微一笑道:“骨头倒是没有卖,不过李婶家的栓子伤了腿,郎中说得以形补形,吃骨头补骨头,我寻思着把骨头送过去,您知道,我家的衣裳和鞋都是李婶子帮做的,这个人情我可得还。”
周氏狠狠瞪了春草一眼,心想着,肯定是夏春草回来跟她男人告状,把她在河边故意讲李家闲话的事儿说了,所以李四虎不想卖给她猪肉了。
大家之所以愿意买李家的猪肉,是因为李家男人大大咧咧,手特别松,卖肉从来不过称,说二斤肉,肯定二斤半以上,说要哪块儿给哪块儿,不要肉皮,就把肉皮扔了;不要肥的,绝不粘一丝肥;给的钱多钱少都能将就,下水骨头啥的说送就送。
见肉是买不成了,周氏眼睛落在了地上,大木盆里放着洗好的猪内脏和猪肠。
周氏上手就捞出来个猪心来,对李四虎道:“四虎子,咱村可没坏了心的,不用以形补形,这个猪心就给了我吧。”
李四虎摇了摇头道:“婶子,不是不卖你,刚刚杀猪的时候,我媳妇被吓着了,心跳得厉害,得吃点猪心补补。”
周氏扔下了猪心,又捞出一个猪肺来,挑着眉看着李四虎。
李四虎仍旧摇了摇头道:“我媳妇被有人气到了,得吃点肺子消消气。”
周氏扔下了猪肺,扯起了猪大肠往篮子里塞,边塞边懊恼道:“你媳妇总不能坏了下水吧?猪肠就送给婶子吧!你叔儿爱吃!”
说话这功夫,已经把猪大肠塞进了篮子要走了,李四虎揶揄的看了一眼春草。
春草也气坏了,周氏说的是“下水”不是“猪肠”,分明是拿话挤兑她,若是不给,就成了坏下水的人了!
李四虎不拦着,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她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让她出头与周氏吵架?
春草硬着头皮走上前来,扯住了周氏的篮子,小声道:“婶子,这猪大肠你、你不能拿走……”
周氏眼睛一立道:“我与李家男人说话,哪有你回嘴的份?”
春草尴尬的回头看李四虎,李四虎深深皱着眉头,向周氏方向瞟了瞟。
很明显,对她现在的表现很不满意,让她吵回去。
春草努力挺了挺腰杆,声音大了些道:“婶子,我、我也是李家人,自然能说话,你、你不能拿走,还给我......”
周氏恼怒道:“你是嫁过来当婆还是当媳的?若是当婆婆,便有权力管家,我二话不说扭头就走;若是当儿媳妇的,上面还有公公和男人当家呢!轮得到你瞎BB?”
春草被骂得眼睛顿时红了,小肩膀一耷拉,眼看着就要抹眼泪了。
周氏如战胜的大公鸡, 上手扯过篮子,昂首挺胸的往院外走。
李四虎看着眼睛红红的春草,再次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对周氏的背影缓然说道:“婶子,你告诉叔一声,我一会儿去找他啊!”
周氏的脚立即定在地上不动了,李家的男人们从来不打女人,但对男人可从来不客气,能用脚踹的从来不用巴掌!能用猎刀的从来不用棍子!
李四虎在威胁她,若是让他不痛快,他就去找自家男人晦气!
周氏哪里还有气势,乖乖的把篮子里的猪肠儿放回盆里,灰溜溜的走了。
李四虎看着春草,再度失望的皱起了眉头,不悦道:“把我的猪肠还给我!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啊?”春草抬起蒙了一层水雾的眼睛,被李四虎突如其来的话搞得莫名其妙。
李四虎沉声道:“看着我的眼睛,说一百遍‘把我的猪肠还给我,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啊?”春草惊得小嘴微张,他这是不满意自己吵架落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