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周景棠就那么走走停停,度过了很长一段时光。
一直到二十五岁,周景棠拿出一枚戒指套在我的无名指上,他说:「宋轻,谁都知道你爱我爱得要死。所以我们结婚吧,套牢我,不要给任何人机会。」
婚房是他买的,也是他布置的。
我住进去以后,发现所有的家居陈设居然都是按照我梦想中的样子布置的。
可是我只跟静茹奶奶聊过我未来家的样子,周景棠应该是偷听到了。
「为什么要在这里摆网球收藏筒?」周景棠搂着我的肩膀,看着墙上的透明筒子,一脸嫌弃地说道,「我讨厌网球这项运动,以前也没见过你打网球啊。」
我没说话,差点儿要流出眼泪来。
因为我梦想中的房子,是想跟周景程一起住的。
那个网球筒,是想收藏一些陪伴周景程成长的网球。
他每次比赛完,都会请一些重要的伙伴、教练、粉丝给他签名,然后收起来。
「不高兴了?」周景棠晃着我的肩膀说道:「你要是喜欢,我陪你去打两场。说不定看你穿网球服的样子,我能对这项运动有一丁点儿的好感。」
那个网球收藏筒一直空置着,而我,也从没跟周景棠一起打过网球。
离开这个家的时候,我只带走了这个网球筒。
领离婚证那天,周景棠居然比我早到。
他看起来十分憔悴,站在路边抽烟,看见我出现以后他掐灭了烟。
我走过去,说道:「抱歉,我迟到了。」
「是我早到了。」周景棠看着我,问我,「你要离开这里,是不是?」
我没有回答他。
在这个凄风冷雨的秋天,我跟周景棠的路终于走到了尽头。
从认识他到如今,已经十二年的时光。
初见时,他是跟周景程有相似面容的艳丽少年。
离别时,他的轮廓在我的眼里越发清晰,他的眉眼其实跟周景程并不太相像。
出了民政局,我们背道而驰。
没有说再见,因为不会再见。
是我的自大跟傲慢,推开了宋轻。
她曾跟我说过,我这一生得来的太容易,所以不懂得珍惜。
她还说过,周景棠,你跟时念没什么差别,本性凉薄,恶心至极。
我自小就是周家继承人,拥有令人羡慕的财富跟权力。
在遇到宋轻之前,我从来不知道得不到跟已失去是什么滋味。
周家跟时家是世交,我跟时念一起长大。
很多人都开玩笑,说我跟时念很般配,将来一定会结婚。
说是玩笑,其实我们心里都明白,以周家跟时家的关系,我们两个联姻是众望所归的。
时念把我当成了她的所有物,任性妄为,肆意骄纵。
我从不在乎她怎么对待接近我的女孩儿,因为在我心里,与其将来娶个面目模糊的人,不如就娶了时念。
我初见宋轻时,她穿着淡蓝色的百褶裙,站在客厅里,抵抗着来自别人的威胁。
当时我只是看了一眼她轻雾般湿润的双眸,心里就隐隐地想着,南方的女孩子果然像书里写的那样,是水做的。
她到周家,宠辱不惊,过着自己的日子。
我总是在不经意间去关注她。
她凌晨六点会起床跑步,风雨无阻,自律得可怕。
七点钟,她吃完早饭,会在小客厅看书。
放学以后,她会关在奶奶为她准备的画室里画画。
周末的时候,她会骑着单车在北京城的胡同里转悠,又或者背着登山包独自去征服京郊大大小小的山峰。
宋轻仿佛从不觉得孤独,永远有属于自己的事情要做。
我第一次察觉到自己对宋轻有不一样的想法,是在一节体育课上。
她坐在网球场外,不言不语,静静地看地上的梧桐叶。
一颗网球朝着她砸过来,她的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
在破碎的光中,她独自坐在时光的间隙中,沉默地流泪。
从网球场中跑出来的同学,看她哭成那样,慌乱地问她有没有事情,需不需要去医务室。
我站在梧桐树下,看到宋轻擦干了眼泪,捡起那颗网球放到那个同学手里。
她睫毛颤抖着,轻声地问对方:「我没事,同学,方便问问你的名字吗?」
那个男同学,脸色一点一点地红起来。
后来,也没有了后来,那个人转学了。
权力,就是用来任性的。
我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厌恶网球这项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