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苒眼前已是一片模糊,只能看清江知画的轮廓。
她想说话,但头疼的让她难以张口,就连呼吸都浅了几分。
看着强忍痛苦和泪水的妹妹,江知画再也控制不住怒意:“裴云起这个混账,当初江家就算抗旨也不该把你嫁给他!”
什么荣华富贵,什么高门,都通通都是关住江苒的囚笼!
看着怀里枯瘦如柴的人,江知画满心悲凉无助:“苒苒……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可不能留下我一人……”
父母为救百姓亡故,丈夫战死沙场,如今仅剩的妹妹难道也要离开她了吗?
滚烫的泪水滴滴落在江苒的脸上,让她分不清此时身体和心哪个更痛。
她只能尽力回握住江知画的手,费力的张口:“姐姐莫哭,我……不疼。”
说话间,眼泪却顺着她的脸庞滑落。
自己何尝想丢下她。
姐姐送走了爹娘,又送走了丈夫,现在又要送走唯一的妹妹。
她如何舍得啊……
江知画轻轻擦去江苒的泪,轻声问:“姐姐不哭,苒苒可有什么地方想去?姐姐带你去。”
闻言,江苒黯淡眸子亮了亮,半晌后才喘着气回答:“望月湖。”
望月湖,那是儿时姐姐带她放纸风筝的地方。
江知画扯出个温柔的笑容:“好,姐姐带你去望月湖。”
望月湖。
风拂过碧青的湖面,荡起层层涟漪。
江苒靠在江知画坐在马车上,遥望着远处的青山和空中的飞鸟。
已经开春了。
许多年前的春天,她就在这里跟着江知画放风筝。
也是这样一个初春,她奉旨上京,嫁给了裴云起……
忽然,江苒苍白的脸上泛起孩童般的抗拒:“爹娘,苒苒不要去上京!不要嫁人!”
江知画知道她是病糊涂了,忍痛耐心地安抚:“苒苒不上京,也不嫁人。”
好一会儿,江苒才清醒过来,眼神却一点点开始涣散。
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可看到江知画的泪眼,她压着刺骨的疼痛,轻声开口:“姐姐再给……苒苒买个风筝好不好?”
江知画强忍着心尖的顿痛,只应了一个字:“好。”
她轻轻放下江苒,让她靠着马车门后朝不远处卖风筝的店铺而去。
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江苒又哭了。
她不愿江知画看着自己离开,
自己这一生对得起所有人,唯对家人愧对。
终其短暂一生,不过大梦一场。
来生,她只求一个完整的家……
等江知画拿着纸风筝回来时,只见江苒闭合着双眼。
而她纤细的手已经无力垂落在半空……
皇宫,御花园。
宴会过半时,皇帝便陪着太后先行回了宫。
一群官家子弟喝的很是尽兴,醉意也让他们胆子大的忘了规矩。
“此次谢郡主归来,裴侯也算是得偿所愿,可喜可贺啊!”
“那当然,估计下次喝酒便是喝裴侯的连理酒。”
你一句我一句的附和惹得谢婉姚满脸羞红。
这时,又有人提议:“何不借此共饮一杯?”
谢婉姚噙着笑意,倾身为裴云起斟了杯酒:“裴云起……”
她的声音软柔,媚眼如丝。
裴云起年少时也曾寻花问柳,面对谢婉姚逾越的举动,他还未觉不妥。
可闻到她身上那股脂粉味时,他突然想起了清淡如水的江苒。
她从不用香料,也鲜少打扮……
裴云起瞥了眼酒杯,直接拒绝:“本侯不喝冷酒。”
闻言,谢婉姚手一僵。
她以为是因为众人的嬉闹让他不悦,便轻触了下他的袖口:“他们的玩笑话,你莫放在心上。”
裴云起不言。
或许是酒太烈,他莫名心头一刺,恍惚间,只觉什么正在离自己而去。
他站起身:“本侯出去走走。”
话落,裴云起转身离去。
天回暖后,御花园中染回了几分绿意,而一株晚开的红梅最是惹眼。
裴云起出神望着梅花,思绪飘回了七年前。
他与江苒也是在初春成婚的,而那晚的新房外梅花也开的正好。
江苒很喜欢,还曾言:“我要把梅花收集起来做成花包,如此夫君便能日日闻到梅花香味。”
后来,果真做了个花包给他,但他从未带在身上。
至此,她也再没做过。
裴云起不知道站了多久,等回去时,袖内已装了一小袋梅花。
他才走到假山背后,一阵嬉笑声便传来。
“整个上京谁不知道裴侯和江苒不过是表面夫妻,成婚七年连孩子都未有。”
“那当然,毕竟裴侯唯一爱的人那便只有郡主。”
里面谢婉姚听闻这话,假意揶揄,实则得意不已。
“裴侯不过是看在江大人为救百姓而亡才可怜她,是她自作多情不肯下堂……”
听到这里,裴云起墨眸划过一丝冷厉。
眼尖的上官楠率先看到他,忙轻咳一声提醒众人。
裴云起阴沉着脸走过去,所有人也随之噤了声。
谢婉姚眼底闪过抹慌乱,连忙起身向他走去:“裴云起,天色不早了,不如我们一同回府吧?”
裴云起闻言,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谢婉姚见状,笑意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