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看见那辆车已然停住,深夜的大街连人都没有。
我只得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跑,鞋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地面是不是有什么石子拼命地扎进了我的脚掌心,视野晃动,脑海里只有一个意识叫我不停地往前跑。
直到绊上什么台阶,直直地跪在地上。
连夜都寂静无声了。
我茫然地望着空洞的天。
路灯孤零零地闪了闪。
水洼倒影出所剩无几的光,我突然觉得整个胸腔填补了什么无能为力的情感。
到底过了多久,多久呢。
没有人追上来了,什么都没有,身后黑洞洞的巷口,绵延至看不见的远方。
好像,我不怕黑了。
再也不怕了。
不敢回家,怕被苏迟发现。
之后的几天,我住进了一家还算隐蔽的宾馆里。
开始整晚整晚地失眠,闭上眼睛就会跳出各种关于苏迟的场景,有些是存在的,有些是我臆想。
我不再爱他了,甚至连恨也变得模糊。
苏迟未必找不到我,我想,或许,他的报复,也到此为止。
这样也好。
就这样,苏迟这名字再也没在我的生活中出现过。
他,他的发小,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的生活回到正轨了吗,我不知道。
我去墓地看过我爸,我还去老家的仓库翻找过。
当我看见他藏在地下室二层的一套刑具,我的心脏还是狠狠地跳动了下。
海浪的潮涌把我想问的全吞没了,我张了张口,无从问起。
我以前一直以为,逝去的他就逝去了,往前看的人生充满希望。
才知道消逝之物刻下的痕迹永远在,又丑陋又刻骨铭心。
如果这就是苏迟的报仇,那他大概成功了。
我没那个女孩那么惨,也真真实实地体会到了苏迟他曾体会到的。
孤独?愤怒?绝望或者是痛苦。
这件事对我来说,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我终于发现了,我跟苏迟这段所谓爱情的真相吧。
不会再做那个,被蒙在鼓里的小丑。
后来,我又重新工作,接纳新的人,我妹依旧有事没事来烦我一下,但从她试探的语气我能察觉到,她也失去了苏迟的联系方式。
医生说,我可以试着把那些年的事当场一个梦。
既然忘不掉,就把它伪造成从不存在从没发生的事。
反正,我不可能再踏进那个地方两次。
——就好了。
当我下班回家的路上猛地被人击晕,那一刻的前一秒我在想什么?
我在想,又来了。
我又被卷进他们的世界了,果然泥潭只要踏进一步,那你就永远也摘不干净。
入眼是一片刺目的苍白,床单为什么这么这么的凉呢,我不知道,就像是我的身体再也不会散发出热量一样。
门被人打开,我安静地望着他。
「头疼不疼?」
他的嗓音太温柔了,温柔到我都觉得不真实。
「我让他们把你带过来,他们有可能理解错我意思了,下手有些狠。」
「……」
他向我走了几步,我下意识地往后缩着。
「苏迟。」
话语里挤出他支离破碎的名字。
「你还想怎么样?」
男人的眼瞳很黑,像是一望无际的深渊,他看着我时,我总感觉那一片混沌的墨色,会将我一股脑吞没一样。
「怎么样?我没想好。」
男人的手轻轻扣住我的下巴,冰凉的触感一寸一寸地沁进皮肤里。
我偏过头,他笑了声。
一阵悠扬的风夹着门缝落起,我紧紧地盯着他关上门离去的背影。
好像被我好不容易掩埋的记忆重新聚合,残破的画面又随着他的到来愈演愈烈。
我跳下床,环顾四周。
很简单的房间,床,灯,和桌子。
没有窗户,房间的门是密码锁,四面惨败的墙壁直对着我。
过了一会,他拎着保温盒回来。
「又让我吃饱了去帮你接客?」
我直直地望着他,他的身上裹挟的寒意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真的不知道该以怎样的面目去望他,有时候连恨意,都懒得在他的身上消磨。
「吃吧。」
他只是轻轻地说。
「吃不下。」
我瞪着他。
「都是你爱吃的,你会吃不下?」
他轻扬着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