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院竹林出来后，萧言殇就跟到了这里。

他只想确认一件事情。

梦里，那个四肢被人砍掉，装入酒壶的女子，是不是眼前的楚二小姐。

他明明看不清梦里惨死之人的真容，可在南院竹林第一次看到楚曦的时候，他有一种非常强烈的错觉。

他不自觉的把楚曦代入梦里的那个女子！

就在这时，楚曦从屋子里走出来了。

她身后跟着几名松青院的婢子，其中一人扶着她的左臂。

萧言殇的目光顿时定格在楚曦的身上，他与她虽离的远，可是习武之人的远视非常人所及。

他能从这个角度清楚的看到楚曦那张清丽的小脸，还有那一双狡黠的黑眸。

她走到院中时，突然停下脚步，仰头看向了枣树这边。

正好盯着他藏身之处。

两人隔着叠叠层层的树枝繁叶相望。

就好像……

她知道他藏在这里。

可就算如此，萧言殇的脸上也丝毫不心虚。

这个梦，纠缠了他整整一个月，他虽然看不清女人的面容，却记得女子的左眼下方，有一颗红色的泪痣。

“小姐。”身旁的丫鬟银福唤了一声。

楚曦回过神来，道：“我没有什么东西要收拾的，你留下来帮琴姑姑，我回清芙院拿我的药箱便行。”

入丞相府时，她只带着三套衣服和一箱行医箱。

走的时候，她也没打算拿丞相府的一针一线！

楚曦回到清芙院，拿出自己的衣服，换下了身上这套林氏刚为她定制的芙蓉浅粉裙。

干净利索的短裙，让楚曦觉得更加自在。

身后的窗门突然呼一声响起。

一阵凉风吹拂过楚曦的颈脖。

紧接着，低沉醇厚的男音，从窗地那头传来：“戏演的不错。”

楚曦站在落地铜镜前，那道熟悉的身影刚好映在她的铜镜上。

再见萧言殇时，楚曦的心情就像一面平静的湖，被一颗大石搅成一潭涟漪。

她动作僵了僵，脸上的表情也凝住了，漆黑的眸子死死的盯着铜镜里洒脱不羁，朝气蓬勃的萧言殇。

这个时候的萧言殇，还未因前往翁山巢匪被奸人暗算，落下病疾，成为体弱之躯。

他还是那足以令燕京城未出阁的大家闺秀痴迷成狂的翩翩少年郎。

可是很快……

他将遭遇不可逆转的伤痛，内力丧失一半，双腿重创，昏迷整整三个月。

而她楚曦，则被太子哄骗，家族利诱，以冲喜新娘的身份嫁给了当时还在昏迷的萧言殇。

但前世两人并不是以这种场合见面。

他也不曾爬过她的窗。

他们是在……南院竹林见的第一面。

那时她的钰翎钗被抢，因懦弱怕事，不敢计较追究。

楚姚雪三人轮翻威胁后，便先离开了南院竹林。

她则蹲在地上委屈低泣，而萧言殇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站在她面前。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燕京惊才艳艳的融安世子，她只觉得他贵气又好看，衬得她楚曦更像一只小丑。

她以为；他也是来羞辱她的。

谁知……

他却对她说了一番话：“哭什么，别人能抢走的东西，你也能再把它抢回来。”

萧言殇的话，并未能让前世的她醒悟。

她当时心情原本糟糕透了，萧言殇又用这漫不经心的语气对她说这样的话。

她对萧言殇的第一印象大大折半。

她抹着眼泪站起身说：“用不着你管。”

然后她收起眼泪，跑出了南院竹林。

如今这一世，两人相见的方式不同，但萧言殇那份潇洒不羁的贵公子气质，却丝毫未变。

楚曦拢回思绪，转身盯着萧言殇道：“多谢融安世子为我作证，楚曦感激不尽。”

他从窗上跳下来，顺手又关上了窗门。

若非楚曦了解他心性，早就把他当贼人打发出去了。

他自顾自的坐在靠窗的茶位椅，修长笔直的背部慵懒倚靠在梨花木椅上，英俊绝美的容颜勾起了一抹很浅的笑。

他的眸光幽黑明亮，锋芒犀利。

像是在审视什么！

不！

他在看她的脸。

半晌后……

萧言殇抬起手点了点自己左眼下方的位置问道：“天生的？”

楚曦一愣。

回头瞥了一眼铜镜。

萧言殇所指的位置，正是她左边眼睛下面的红色泪痣。

收留她的爷爷告诉过她，女子在这个长痣，不好。

说她命苦、多灾多难，日后要多行善积福，才能消除业障……

可到了楚家，被富贵迷了眼，失了心，杀了人，不得善终！

她回过神来：“天生的，有什么问题吗？”

萧言殇“哦”了一声：“倒没有问题，只是想起了前几日一位高人提到过的事。”

他口中的高人，应该是他们平南王府一位懂得天文地理、精通玄术的谋士吧。

“高人说这里有痣的女子很爱哭，更有一个荒唐的说法。”

“这样的女子，前世还有未尽的缘分……”

楚曦身子微微一僵。

若是上一世有人跟她说这样的话，她会觉得这人在胡扯。

可是重生之后……

她不得不承认前世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