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的不安主宰了陆瑾深,他忘记了对梁以沫的恨,在担忧中赶到医院。他难得温柔地将面色苍白的梁以沫放到病床上,而后急匆匆拽来熟识的妇产科医生汪医生。
汪医生眉头深锁,吩咐护士将梁以沫送进手术室。
陆瑾深一路紧随,在她将将被推进门里,彻底乱了方寸,竟发狠威胁汪医生,“她要是出什么事,我要你的命!”
回应他的,是彻底关上的手术室大门和亮起的“手术中”。
梁以沫,我还没折磨够你,你别想死!
***
漫漫长夜终于过去。
梁以沫醒来,意识空蒙。入目是刺白的天花板,她盯了会儿,知觉渐渐回笼。
陆瑾深送她到的医院。
她流产了。
陆瑾深似乎跟她道歉了。
旋即,她否认自己天真的念头。
这次回到陆瑾深身边,他对她只有恨,历尽手段要她难堪,越玩越疯。她为了奶奶的医药费,完全迎合他,出点血是正常。搁他心情不好,怨恨她放弃他时,他下手更重。
他要真能想开,会往死里折磨她?甚至这次玩到她流产。
梁以沫闭上眼睛,胸口发胀,不知道是因为失去孩子,还是因为失去她和陆瑾深的孩子。
陆瑾深不想看到半死不活的梁以沫,赶上需要出差,他雷厉风行赶去邻市,放任梁以沫自生自灭。
梁以沫浑浑噩噩躺了一周,被一通催钱电话惊醒:奶奶那边,又要交医药费了。
挂掉电话,她查询余额,卡里有五十万。
陆瑾深给她钱了。
她松口气,她可以少受一次屈辱了。陆瑾深平时就对她百般折辱,一到交钱,他更是变本加厉。
拖着虚软的身体,她走出病房,要赶去奶奶所在的市中心医院。
“啪”,才刚走出门,她就被迎面而来的耳光打懵。她膝盖一软,整个人靠在墙上。眼前的虚影重重叠叠,几秒后她终于看清来人。
面前妆容精致、端庄大方的妇人,可不就是陆瑾深的母亲。
顾母对上梁以沫的目光,“啪”,又一耳光扇过去,“你这个贱女人,怎么还敢缠上我们家瑾深?!”
梁以沫强忍脸上火辣辣的疼,挤出笑脸,“伯母,好久不见。”
顾母冷笑,反手又甩在梁以沫脸上,“你不配跟我说话!你听好,我来找你,只有一件事,就是让你离开陆瑾深。瑾深可能没玩够你,我不希望你挑拨我们母子的关系。我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像三年前那样离开他。梁以沫,你要是做不到,我就要你奶奶的命。”
奶奶。
梁以沫跌坐在凉冷的地板上,忽然觉得呼吸不过来。
陆瑾深要她留在他身边,否则他不会给她钱。
可顾母又逼她离开他,不然她就会要奶奶的命。
她下个月付不出医药费,奶奶照旧撑不下去……
他们顾家人,就不能给她条活路吗?
顾母端出高高在上的姿态,睥睨梁以沫的狼狈,“缺钱?”
“缺钱,你自己去赚。你以为瑾深是开慈善机构的,每个月浪费五十多万在你们身上?”
浪费。
梁以沫双目失焦,喃喃道:“怎么是浪费呢……奶奶一定会醒过来的!一定!”
顾母冷笑,“梁以沫,瑾深马上就要结婚了。他婚后想玩玩女人,可以。但我不允许他玩肮脏的下贱女人。你现在答应离开,我还能给你介绍份来钱快的工作。”
来钱快的工作?
而且是顾母介绍的。
梁以沫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干什么了。
“啪”,顾母往她身上扔了张名片,随后趾高气扬地离开。
听着渐远的“哒哒”声,梁以沫的意识渐渐回笼。她望向落在胳膊上的透明名片,想要拂开这侮辱她的东西,可最终,她伸出手,攥紧了它。
市中心医院。
梁以沫坐在病床旁,双手小心翼翼捂住奶奶瘦骨嶙峋的手掌,“奶奶……你一定要醒过来……我只有你了……”
一见到熟悉慈祥的面容,梁以沫就忍不住热泪盈眶。种种委屈同时涌上心头,梁以沫再也绷不住,将头埋在手腕上,放声大哭。
顾母不能得罪,陆瑾深更不能得罪,她……该怎么办?
还有半个月……她该怎么办?
梁以沫哭到没有眼泪,懒懒抬头,眷眷望着奶奶的沟壑纵横的病容。
瞳孔放缩间,她感到仿佛有千万银针在扎她的心脏。
真疼啊。
她是奶奶带大的,而且奶奶她唯一的亲人……她一定要全身而退!即使不能,也不能扼杀奶奶醒过来的机会!
三年前放弃陆瑾深,几乎要了她半条命。重新回到陆瑾深身边的两年,每分每秒都在吞噬她活下去的念头。在无尽的无奈与苦楚中挣扎,梁以沫唯一的盼头就是听奶奶喊她几声“囡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