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风淮自醉酒那夜后,便很少说话。
我心有挂碍,总忍不住去看看近些的弟兄,也忍不住暗下里走关系,想为我那几个发配偏远的弟兄稍作疏通。近日天气反复,我淋了几场雨,又因劳累,总是吃不下饭,偶尔强咽下去也很快会吐出来,没多久便病倒在床。
迷迷糊糊地,我隐约记得有大夫来过。
再醒来是晚上,我看见坐在我塌边的风淮。
他垂着眼睛:「秘阁给你送了新信,没有密封,我不小心看见了。」
我一愣,有些恍惚:「看见……便看见吧。」
「皇帝昏聩,薄待英雄,忌惮贤能,你这些日子……」
风淮话不多,但每句都往我心里戳,我不想听,只能试着转移话题。
于是我说:「你为什么要扮成女子?」这话题转得生硬,我又往回找补,「我为承袭爵位,自幼被当男儿养大,即便爹爹娘亲、整个侯府都在助我,我也时常觉得掩饰艰难。深宫之中,想必你藏得更不容易。」
风淮微顿。
「没什么容不容易,没得选罢了。」烛火轻摇,他面色沉静,「宫墙深深,人心吊诡,后宫为了争宠手段纷繁,当年母妃身边几无可信之人,自保已是乏力。」
他一停,笑里有几分嘲讽:「我若是皇子,哪儿活得下来。」
这我倒是没想过。
可皇家的险处,我也是知道几分的。
我有些懊恼,原本只是想随便转移一下话题,但这一转,好像转到他的伤心处了。
「对了,应该没那么巧,我睁开眼前你刚过来吧?」我尝试着再一次转移话题,「你在这儿守了我多久?我的身子出了什么问题吗?」
「你……」他欲言又止。
「怎么?」我看他表情不对,便开始猜,「我要死了?绝症?」
风淮先是一惊,接着不可置信地看我一眼,再是被气笑了似的,站起来要说些什么。但就在站起来那一瞬间,他好像忽然想到什么,又沉默下来。
我就这么看着他面上的表情瞬息万变,然后听见他莫名低下的声音。
他说:「没关系,治得好。」
说完,风淮便离开了。
而我摸不着头脑,晕乎半天,又睡过去。
这段日子,我精神更不好了,从前重伤都没这么混沌过,也不晓得是不是京城克我。我叹一口气,却还是照常出府。
近来稍有些好消息,虽然我那几个兄弟依然恨我,我也还是只能在暗里帮他们。
但或许是风向变了,那几个被流放的终于被宣布误判,朝廷还了他们清白,阿武寻到良医治好了腿,老梁也终于不用再在码头卖苦力,他们进了家镖局。
只是后来某天,我暗暗跟踪,看见那家镖局的话事人是曾经见过的小暗卫。说不上来什么心情,总归是意外的,可是仔细想想,这一切好像也不是无迹可寻。
等再回到府里,看见风淮,我心里一软。
他不似面上清闲,手下总有事要处理,我隐约察觉到他有所筹谋,要做的或许不是小事,可我只作不知。
「风淮。」
微风轻轻,院内梨花开得正好,我站在树下叫他。
「你今天有事儿吗?」
屋内窗边,风淮向我望来,我扬起个笑,被枝叶剪碎的阳光落进我眼里,我眯了眯眼,抬手为自己遮阳,又笑得更开心:「说话呀!」
他愣了一会儿才跟着我笑开:「没有。」
「那正好!」我歪歪头,「今个儿天气不错,我们去打马球啊!」
他微微皱眉:「我在外边不能……」
「放心,绝无外人。」我一拍胸脯,「爷包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