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白天总是很长,窗外蝉鸣声嘶力竭,艳阳拼命散发热量。
我想起六年前的暑假,我快要升初三,从成堆的书本里抬起头来,咬着笔杆对着窗外发呆。
「叩叩叩。」
夏帆敲开我家的门,经过我卧室门口的时候被阳光刺得眯了眯眼。然后大大咧咧地往餐桌前一坐,长长的腿搭在椅子的横梁上,跟我妈说:「阿姨,给我补补英语。」
我从卧室回头看,刚好瞧见他的背影。17 岁的他穿着松松垮垮的 T 恤,由于个头猛蹿而显得有些瘦削,隔着衣服隐隐约约透出肩背的骨骼线条。
「嗤,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当时我想。
那时我哪里懂得,有些人的突然消失,其实早有预兆。
「叩叩叩。」
敲门的声音传来,我回过神来,愣了一会才意识到声音是真实存在的。
起身打开门,楼道里的热浪和 23 岁的夏帆一起扑面而来。
他站在门外,还是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 T 恤,朝我扬了扬手里的袋子:「大人又去聚会了,我爸让我管你饭。」
我赶紧侧身让他进来。他经过我身边的时候,阳光穿过我的卧室打在他脸上,刺得他偏过头去眯了眯眼。
我一时间有些恍惚,差点以为我们都还没成年,过了这个暑假我还要努力复习,争取考上他所在的高中。
差点以为世界依旧是按照少年人的规则运转,最难舍难分的离别莫过于同桌调去了隔壁班。
差点忘了世界的角落里还有一个地方叫哥德堡,距离我所在的城市七千公里,七个小时时差,紧邻北极圈。
就是这个地方,圈禁了我的青春六年。
夏帆自然地坐在餐桌前,屈起长直的腿搭在椅子的横梁上,垂着眼睛把袋子里的餐盒一样一样地端出来:「愣着干嘛?过来吃饭。」
我一边过去帮他一边怼他:「怕你给我饭里下毒。」
「毒先欠着,但是下了药。」夏帆轻笑,抬起修长的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头,「按你往常的剂量配的,专治脑子不好。」
……打小跟夏帆斗嘴都没赢过,我何苦还去招他。
我坐下来,把唯一的鸡腿夹到自己碗里:「大人怎么成天聚会,都不好好在家看孩子。」
「毕竟六年没回来了,」夏帆习惯性地接自来水喝,被我一把拦下,换成了白开水,「而且再过一个月又要走了,当然要抓紧时间多见几面。」
「再过一个月又要走了?」我皱眉,「回瑞典吗?」
「嗯。」夏帆点点头,「我爸在那边的业务还没处理完,这次只是临时回来。」
我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有些欢欣,悄悄在桌子底下掏出手机给闺蜜发了条消息:「我想好了,去瑞典的申请表,我会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