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皇后协同一众夫人办起春日宴,为太子萧卿堂物色太子妃。
嫡姐受邀在列,这一日,她身披彩锦,穿金戴银,像个急着争奇斗艳的花孔雀。
而我,就像草草裹了个麻袋似的,跟在后面,成了给她端茶倒水的苦命丫鬟。
奈何我的脸违背春闺中流行的温婉模样,引不少侧目打量。
她气得私底下踹了我几脚,「一看不住就招蜂引蝶,就该让瘸腿马夫娶了你,挨几鞭子才老实。」
在别人面前,她又是另一幅面孔,逢人便说,我是她最喜爱的庶妹。
旁人一脸诧异地问起:「可是那位在青楼寻欢作乐,回家被你父亲暴打的那个?」
原来故事已经传变了样。
嫡姐凑过去,生怕他们记不住一样,一字一顿道:「正是,她叫姚、金、枝。」
如此,起先对我感兴趣的世家公子们,便换上了鄙薄的目光。
我习惯了,默默低头,数脚下的石子儿。
不远处,真正和我寻欢作乐的萧卿堂孤坐高位,唇角带笑,眸光宽和周正,如温润公子般,好脾性地同长辈说话。
他鼻高唇薄,鬓发乌黑如漆,明媚春色里,如明珠生晕,引得众世家女眷频频回顾,羞臊不已。
我立在嫡姐身后,远处的谈话声断断续续飘进我的耳朵。
「夫人客气,孤不重儿女私情,选个贤惠持家的便是。」
我没忍住嗤笑出声。
玩的真花啊。
那晚怎么不说选个贤惠持家的。
反倒盯着我这双眼睛,要我瞧他时再勾人一点。
衣冠禽兽,不外如此。
「姚金枝,倒茶。」嫡姐叩叩桌面,眼底闪过一抹厉色,「你方才笑什么?」
「没什么。」我即刻板下脸,提着半壶冷茶走过去。
不料嫡姐突然伸脚,我绊了一跤,胯骨撞在石桌上,砰一声响。
我疼得闷哼一声。
四周叽叽咕咕一片低低的嬉笑。
仿佛捉弄我,有着天大的乐趣。
我咬牙忍着疼,闷不做声,继续认真琢磨我的计划。
嫡姐的手帕交——崔兰时,好奇地看我一眼,「她许给你家马夫了?」
未嫁瘸腿马夫前,我还算个主子。
嫁给马夫,我就是彻头彻尾的奴才。
奴才才会干这种被人使唤的活。
不怪崔兰时有此一问。
嫡姐笑笑,「早晚的事,提前教一教,以后用的顺手。」
我一言不发,红了眼眶,抬首回望。
萧卿堂似乎察觉到什么,目光一扫,瞬即不着痕迹地移开。
仿佛不认识我似的。
是啊,他一个储君,未来的天下之主,认识一个小小的姚金枝做什么?
我心里一堵,负气扭头。
半晌,皇后身边的随侍来请:
「皇后特请平章府嫡长女——姚明姝近前参看。」
随后又道:「哪位是小姐的婢女,一起来吧。」
嫡姐听闻,喜不自胜,匆匆将我往后一推,「不忙姑姑,婢女粗蠢,留在此地便好。」
旋即觑我一眼,说:「兰时,你替我守着她,别闹出乱子,我去去就回。」
我望着她婀娜远去的背影,收回眼,默默等到日头升起,俯身对崔兰时道:「兰时姐姐,我想小解。」
「小姐?」她一愣,「她去去就回,你不要想。」
我一噎,「我要去茅厕。」
崔兰时大为震撼,少顷点点头,如同呓语,「那好,你……去,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