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攻玉开车赶过去的时候,在路上追了尾,恶意的被对方小小的敲诈了一笔,那一贯吝啬的女人,居然难得的没斤斤计较。
她拿出从蒋家带来的一叠现金,二话不说塞进了那人的车窗。
然后重新利落的屈身弯进了驾驶位,猛地脚踩油门,迅速的消失在夜色里。
那人瞅着从车窗里飘进来的红钞票,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痴痴的看了半天后才大梦初醒,连忙弯腰开始捡钱,捡到一半,他咂了咂嘴。
这一把少说都有五六千,他这车擦都没擦到,也就是手心被刮了一下,哪里值这么多钱?
不过,他瞧着那女人开的宝马,估摸着是个不差钱的主儿,说不准最乐意当冤大头了。
就是走得太急,跟赶着去投胎一样。
程攻玉当然急,刚才追尾的时候,她忍着膝盖上的疼痛一直没吭声,就连走路都撑着没跪下来,一路表情沉的可怕。
吐血的那个程洋是她弟,已经三岁多了,可走路都走不稳,毕竟生出来就是个唐氏儿,打从娘胎里出来,就被人嘲笑着叫弱智。
起初,程攻玉并不大喜欢这个看起来有点痴呆的弟弟。
她一贯是个心胸狭窄的人,见不得家里有争宠的存在,无论王梅含蓄的问了她多少次,想不想要弟弟,都被程攻玉拒绝了。
程攻玉是个很现实的人,王梅都快五十了,再要孩子的话,以后多半都是她程攻玉来养活,她连她自己都搞不清,又怎么受得了一个拖油瓶。
可王梅并没听她的,趁着程攻玉读了大学,自己就暗自里偷偷怀了程洋,又冷不丁的办了个满月酒,直到过年回老家的那天,程攻玉才发现了那个小不点的存在。
看起来小小的一团,睡觉时安安静静的,什么毛病都没有,长得也像王梅,明明是个男孩,看起来倒是清秀许多。
程攻玉当时只问了一句话,“家里哪来的钱交罚款?”
王梅抱着孩子一怔,随即打哈哈的敷衍,“你爸最近加班着呢,赶紧去给他打个电话拜年,讨个吉利。”
程攻玉却没动,脊背挺直的望着王梅,眼角淡淡的扬着。
王梅被她看的有些怵,不知道怎么的,这姑娘读了几年大学回来,眼神突然冷不少,虽然身上穿戴的也都成了名牌,就是性子越来越古怪了。
她只好放下孩子,没辙的一五一十全说了。
她爹迫于压力被工厂开了,拿着全部家当,跟着小叔子跑到南边做生意,说是明年夏天就能拿个大单子,到时候全家搬到南边去,老了也能享享清福。
程攻玉瞧着王梅一脸向往的模样,冷了眼眸,只觉得挺可笑的。
男人能是什么好东西,就算发达了赚了钱了,眼里还能有这个一年多不见了的老婆?更何况,她爹本来就不是个老实本分的穷人。
程攻玉猜得没错,她爹毫无做生意的头脑,还没等着飞黄腾达,就欠了一屁股债,回到家三张嘴都等着他,气的他中秋都没回来吃饭。
至于去了哪,程攻玉再晓得不过。
无非就是生理有了渴求,却又嫌弃王梅变了形的身材,出门讨快活去了。
王梅每天就在家里等啊等啊,眼睛望穿了,都没能等到那男人回家,直到医院体检的时候,那小不点被确诊为唐氏儿,那男人终于回家了。
他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打了王梅一巴掌,说她是个扫帚星,居然生出来个这么没用的东西。
王梅一边哭一边抱怨,男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抽烟喝酒,只有程攻玉身边睡着的这个傻子,不晓得梦见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闭着眼咯咯的笑。
也就是那晚,她掏出手机给蒋严打了个电话,问他有没有空。
那边传来低促的笑声,明明很悦耳,程攻玉却厌恶的皱了皱眉,她听到蒋严说——
“攻玉,想开了就好,毕竟我的确不大喜欢太端着的女人。”
程攻玉没吭声,蒋严就默认她同意了,便施施然挂了电话,甚至还多了一句平日里没有的“晚安”。
程攻玉想着,她没有钱可以,反正横竖也是苟且的活着,不好也不烂,但起码能活得像个人一样。
可王梅不行,程洋也不行。
尊严是什么呢,能吃吗,还是能挂在墙上卖钱?都不行,那这玩意儿对于程攻玉来说,就没有用。
从那天起,她身上穿的牌子越来越奢侈,眼神也越来越冷漠,皮肤上的疤痕一天比一天多,如愿以偿地成了个又美又烂的货色。
她想,除了那笔遗产,她什么也不会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