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算计了……”杨勇低声骂道。

我不知道杨勇什么时候过来的，不知道他来的时候莉莉还活着么？

满地灰尘上留下的脚印，桌面上手指擦试过的痕迹，我刚刚推门留下的指纹……

哪怕只有一处，都足够让这些刑警把我们带回去，关在讯问室，好好磨一磨。

更不要说，还是这幅撞破凶案现场的架势。

“咻”的一声，我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于彬黑洞洞的枪口下，我知道我不应该轻举妄动，但是我总觉得，这条信息来自那个人——

小丑面具。

豁出去了。

我盯着于彬的眼睛，缓缓将手伸向口袋。

“都说了！别动！把手举起来！抱头！”于彬身边他徒弟吴博方厉声喝道。

我没管他，把手伸进口袋。

“第一次警告！抱头！蹲下！”

我知道警察有严格规定，枪指罪犯起不到威慑作用时，开枪之前也必须警告。

我赌他们不敢开枪。

也赌于彬对我们的信任。

掏出手机，点亮屏幕，消息内容出现在锁屏界面。

「30分钟之内，到达欢娱网吧」

“咻”的一声，又一条消息发了过来。

「别忘了，我们一直在看着你」

“不要抵抗，川儿，跟我们回去，回去解释清楚。”于彬劝我，“我是相信你的。”

想到前几个小时于彬还喝多，跟我们倾诉当警察是想怎样伸张正义，我一瞬间有些心动，想要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诉他。

“我……”

他胸前的执法记录仪指示灯闪烁两下，我瞬间如同被冰水浇了满身。

不对，于彬今天休息。

他的职业操守绝对不会允许他在执勤期间醉酒，更何况，如果只是一般报警，为什么会来这么多持枪的刑警？

为什么于彬会来？

我不由地向后退，想要离他们远一些。大约是见我神色有异，于彬迈上一步靠近。

“滴滴滴滴。”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急促的“滴”声吸引。

声音来自于彬脚下。

“师父小心！”

“嘭”地一声，烟尘卷起，地板都跟着震了三震。

“啪嗒”

手腕粗细的条状物打在破旧的窗户上。

“咳咳咳，”杨勇关掉手电筒，手掌扇着灰，“现在这个情况，什么都解释不清楚，先走！”

他没有片刻犹豫，跨上窗台，绳结打在腰间，一眨眼就滑了下去。

我没有他那个底子，两手抓着绳索，蹲在窗台上，两腿直打哆嗦。

烟雾慢慢散去，吴博方爬起来，见我要跑，举枪打开保险。

“别开枪！”

于彬扑过去，却晚了一步。子弹从枪口飞出，擦着我的肩膀，划出一道血痕。

我两眼一闭，抓着绳子跳了下去。

杨勇已经把车开了过来，我开门上车，安全带都还没系好，杨勇就猛踩油门，把于彬他们都甩在了身后。

我翻找着车上的药箱，终于有机会问杨勇他怎么会到这来。

杨勇跟我说，我走了之后，于彬接到电话也走了。于彬刚走，他就收到了我的消息，说让他来废弃医院404找我。

收到消息他还觉得奇怪，打电话给我一直没人接，没办法，只好先开车过来。

来了之后，进到404，就发现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莉莉，紧接着我就进来了。

我把我这边发生的事跟他复述了一遍，听完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方向盘，咬牙切齿，

“他丫的！拍电影么！？”

我转头看了眼他，“你先把你脸上的笑容收一收行不行……”

挡风玻璃上反射出来杨勇的那张脸，带着诡异的兴奋，眼睛仿佛放着光，嘴角要咧到耳朵根。

可偏偏他还气得满脸青筋。

杨勇这人，当兵的时候就是个刺头，有次食堂里，跟人家一言不合打了起来，筷子直接戳穿了对方的脸。

我有时候都想，他跟我这么好，有求必应，是不是就看在我这人倒霉，三天两头遇见各种稀奇古怪的事，跟着我能找刺激。

不过不管怎么说，有这么个朋友在身边，遇见事儿了，心里还是有底的。

杨勇一路飙车，早小丑面具规定的时间十几分钟，我们到了欢娱网吧。

我们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既没有消息进来，也没有人和我们搭话。

眼瞅着时间要到了，我感受到一股灼热的视线。转头一看，是网吧的网管在吧台后面，直勾勾地盯着我们。

我拉着杨勇到吧台登记，网管小哥儿录完身份证号，挠了挠头对我们说：

“我就说奇怪嘛，你们都开了机，在门口晃悠什么呢……”

我打了个哈哈，说我们在聊事儿，里面太吵了。

网管小哥儿没再应茬，指了指角落里空着的两台机子。

我和杨勇刚落座，屏幕显示的桌面炸出一阵雪花。

紧接着，画面一转，映出盘腿坐在地上抛球玩儿的小丑面具。

他的身后，范文文依旧被绑在椅子上。

她的一条腿被架起，那柄锈迹斑斑的菜刀还嵌在她的腿上。一名身材壮硕的蒙面男子站在她身侧，手里举着一把旧时刽子手用的那种大刀。

“川川～”小丑面具丢开手上的球，蹭上前来抱住摄像机，镜头一阵晃动，“你们好顺利啊，这样太无聊了～”

我压着火气抄起连麦的耳机说道：“我都按照你的要求做了，可以把她放了吧！”

“都～说～了～”小丑面具拖着长音。

“太无聊了！！”

突然的怒吼炸出滋滋啦啦的声响，一眨眼，小丑面具又恢复了黏腻欢快地口吻，接着说：

“所以呀，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当当当当～”

小丑面具放开镜头，侧身让出后面的景象。

蒙面男子举起大刀，蓄力劈下。

“不！”

我失声喊出来。

可惜已经晚了。

范文文的腿，从膝盖的位置，被生生砍断了。

蒙面男放下刀，从阴暗处推过来一张病床，解开范文文身上的绳子，把她放到病床上，推走了。

我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隔着屏幕，不知道他们在哪里，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觉得我才是那个小丑，被这些人玩弄，供这些人取乐。

“诶呀～”小丑面具摆手，“你也别这么丧气，我也没说过你们完成任务就放她走嘛～”

杨勇率先没了耐性，“你到底想做什么？痛快点！别绕弯子！”

“看看！看看！”小丑面具像是站在我们面前一样，视线转向杨勇，“兵哥哥就是爽快～”

他弹了个响指，我和杨勇中间，一条胳膊伸了过来。

我一惊，闪开一些。那人放下一把匕首，转身撩开我们身后一个帘子，消失了。

“啊哈……”小丑面具打了个哈欠，“今天我也累了，给你们一个限时任务吧～这个任务做完，你们就有资格来找我了。”

“什么任务？”杨勇取过桌上的匕首问。

我心里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24小时内，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