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我父母也离异,我爸一走了之,除了每月准时准点的生活费之外,与我们母女再无联系。
三年前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告诉我,也没有人告诉祁方铭。
如我妈所言,那是他们大人的事。
我们小小的世界装乘不下,不该知道。
后来的几天,祁方铭频频来医院,在走廊躲着偷偷看我。
护士小姐姐告诉我的。
她说:「那个男孩好像很喜欢你。」
说这话时,她眉眼弯弯地笑,为自己目睹到的、自以为的纯真又浪漫的少年心事。
「他小小年纪,就像个小老头子一样唠叨,不停和我说你怕打针,要轻点,千万别弄疼你。」
疼?
多荒唐呀,他怕我疼。
哈,我真想告诉齐怡她们一起笑笑,祁方铭怕我疼呢!
「姐姐,他不是小老头子。」
我认真地告诉护士,「他是人渣。」
我决定见这个人渣一面。
走过去时,祁方铭正坐在椅子上,埋头刷着网页,焦躁地一页页往下滑,皱皱的鼻头翕动着,紧张而亢奋。
我的鞋停在他面前,他急不可耐地抬起头,惊喜又惶恐。
可显然,他并没有想好如何面对我,他一言不发。
「别搜了。」
我看着他屏幕上灼眼的「手指肌腱断裂还能拉小提琴吗」,发出轻蔑的一声哂笑。
「不能了,不能拉。」
「不会……不会的。」
他沉浸在自己的预设答案中,手指不肯停止滑动,但凡看见「不一定」「有可能」的字眼,眼睛就倏然闪亮,点进去一行一行仔细读着。
他不能承认,承认自己搞砸了,实质性的伤害发生,一切无法转圜。
「真的不能了。」
「我再看看。」
「祁方铭,我说不能了!」我突然发狠,一把打掉他的手机。
静谧的医院走廊回荡着玻璃面落地的破碎声,和我失控的咆哮。
「不能了,不能拉了!已经毁了,你听不懂吗?」
我举起颤着绷带的手,伸到他面前,一字一顿。
「这只手,它拉不了小提琴了。没有音乐学院,没有金色大厅,没有小提琴家,我的梦碎了,我曾经向往的追求的人生毁了,毁完了,毁成渣了……」
祁方铭双眸一滞,好像有什么,也随之碎了。
他死死咬着下唇,咬得出了血,好像这样,他就不会哭出来。
他麻木地自我安慰:「不会,没有。」
「好,没有,凶手说没有就是没有。」
我懒得纠缠,转身要走。
祁方铭赶忙起身,拦在我面前:
「我不想的,愿愿,我从没想过会这样。我疯了,是我疯了,我被那张图片折磨到失控,我才会这样对你……」
「那天,我就在巷子外,我想如果他们太过分,我就立刻去制止,但晚了。愿愿,我不想毁你,我只是想……」
我不想听。
抬手,一巴掌打上他的脸,无比清脆的一声响,重到我掌心木木的疼。
「闭上你的嘴,带着你那些自以为是的理由和隐情一起下地狱吧。」
他脸被我甩偏过去,我手又抬起落下。
掌印赫然。
「人渣。」
我啐他。
还要打,护士闻声过来,拉开我:「你干什么?这里是医院!」
我喘着气,胸膛起伏着,挥舞着胳膊却碰不到他。
「对,愿愿,我是人渣,对不起。」
祁方铭抬头看了我一眼,半屈膝跪下,举起手,一巴掌一巴掌抡在自己脸上。
比我的力道狠十倍。
祁方铭持之以恒地来医院,见到我妈时,他们都神色复杂。
我出院那天,祁方铭追着我讲述他的「作为」。
他说他已经联系好了一家国外的医院,会请顶级的主任医师为我治疗,最快只要三年,我就能重新用小提琴演奏出最动人的旋律。
他还说他报了警,齐怡成年了,将会为自己的行为接受法律的审判。
他拿出手机,播放起一段视频,里面是齐怡痛哭流涕,见到棺材才落泪的道歉。
而那天参与的其他霸凌者,也没有一个可以逃掉,最轻的处分是退学。
「你呢?」我忍住对这条视频的反胃,问他,「那你呢?」
这个问题戳上他的命门,瞬间将他击溃。
我冷笑:「书里说,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你才是最该死的一个。」
祁方铭羞赧地侧过头。
我无谓废话,快步离开。
「愿愿,你想怎么样?」
他紧追其后,去抓我袖子,抓不住,小指勉强勾住了我的绷带,怎么也不肯松。
仿佛在揪紧最后希望:「愿愿,你想怎么样,我都可以。」
我旋开保温杯,递过去:「喝下去。」
祁方铭毫不犹豫,不管水温,往嘴里猛灌。
很快,他愣住了,失落一展无遗。
不是开水。
,45 度,温热得宜。
我看着他小丑般的作秀:「以为是开水吗,你做梦呢?你是不是很想赎罪啊,祁方铭?」
他真像一个拙劣的笑话。
「靠什么赎?靠被殴打,被辱骂,被在脸上写字,还是被灌下一瓶热水?祁方铭,太轻了,这些太轻了,没有人需要,也没有人会原谅你。」
我告诉他,「你永远赎不清的,带着你的罪到死吧。」
当晚,我打开社交软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