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远侯看了一眼凤君渊,道:“刀杀人,狗咬人,主要还是看刀握在谁的手里,看狗的主人是谁,不然你要去跟一把刀、一条狗讨论对错吗?这次狼犬跑出来伤人,总要有个交代,你们兄妹俩谁受罚?”
凤夕瑶看见威远侯是在对凤君渊说这话的,分明是打算让凤君渊受罚,顿时心就提了起来,想也不想就跟护小鸡似的一把抱住凤君渊,道:“爹别打他,我受罚好不好。”
偏偏她身子小,护得又不像样子。凤君渊身形比她宽阔高大,她跪着挪过去搂着凤君渊的脖颈,便像是挂在他身上一般。
凤君渊顿了顿,低头看着这个一心护他的小丫头,枯井无波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丝波澜。
凤君渊抬手,轻轻摸了摸凤夕瑶的头,有些无奈道:“夕瑶别闹,我受罚。”
好在最后,在凤夕瑶恳恳切切的目光下,威远侯也没有重罚凤君渊,只罚他去跪一晚祠堂。而凤夕瑶再三跟威远侯保证,一定看好狼犬再不让它出来伤人,才终于把狼犬保住。
从威远侯那里出来以后,凤君渊就径直去了祠堂。
想着祠堂里寒冷,凤君渊连晚饭都没吃,凤夕瑶怎能放心得下。遂夜里装了点心,又拿了一件麾毡,偷偷摸摸来祠堂看他。
祠堂里庄严肃穆,四面墙壁和门扉是挡风的,可仍旧抵挡不住这冬夜里的一股子冰冷。
烛台上光火幽幽,凤君渊跪在蒲团上,背影笔直如松,十分遒劲。
凤夕瑶进了门,把门关上,就迈着小碎步来到凤君渊身边跪坐下,忙把麾毡披在凤君渊肩上,从食盒里取出一样样点心,道:“二哥饿了没,我给你带了吃的来。”
凤君渊垂眼看着她忙着手里的,又听她絮絮叨叨道:“这会儿厨房里没热饭了,所以就这些点心,我一个没吃,全留着给你。你冷吗,要不歇会儿,反正爹看不着,你坐着呗。”
凤君渊笑了下,道:“爹虽看不见,祖宗却看着。”
凤夕瑶像没听见似的,又自顾自说了一阵,才抬起头来看他,问:“二哥,你怎么不说话?”
凤君渊伸手去摸凤夕瑶的耳朵,“又听不见了?”
凤夕瑶勉强看他口型,道:“下午时耳朵里安静过一会儿,后来又好了。我以为没事的,现在竟听不见二哥说话。”
说着她又对他笑,道:“二哥别担心,通常我睡过一晚以后,明天起来就好了。”她伸手去挠,又挠不到,“只有些痒。”
凤君渊便扶着她的头偏向他的手心,另一只手极轻地拍着她另一只耳朵。
不一会儿,有微微热的液体顺着她的耳朵流到了凤君渊的手心里。
凤夕瑶还在问道:“是不是有水流出来了?大概是下午不小心,耳朵里进了雪渣子了。”
等凤君渊往手心里一看,神色微变。手心里的积水是淡淡的红色。
原以为她已经好了,现在看样子是又复发了。
第二日一早,大夫就来了宴春苑,重新帮凤夕瑶检查耳朵,又是敷药,又是煎药。
那几天凤夕瑶耳根尤其清静,几乎听不见什么声音。
就好像前世她被掌掴时,双耳淌血之初一样,雾蒙蒙的,什么都听不见。可现如今和前世又不同了。
前世里她孤独无助,而今她有每天都过来询问她情况的爹,有整日围着她转的扶渠,还有院子里的狼犬。
就连凤君渊,在家里的时间也比往常多多了。
凤夕瑶和狼犬相处得很熟了,偶尔也会牵着它去院外遛一遛。府里上下,也包括楚氏和琬儿,只要是一看见凤夕瑶带着狗出来了,顿时人走鸟散。
凤夕瑶带着狼犬,几乎可以在侯府里横着走了。
自楚氏上次受到了惊吓过后身体就一直很虚,自己母亲这般虚弱,再看看凤夕瑶那头春风得意,琬儿就愤恨不已,与楚氏道:“女儿去买包药,让人下在那狗的餐食里,毒死了完事,看她还能不能这样得意忘形!”
楚氏连忙拉住琬儿,道:“你别去,那狗是凤君渊带回来的。”
楚氏至今提到凤君渊,还心有余悸。见琬儿不忿,楚氏又道:“你不要去惹他,那个野种太恶毒可怕了……”
琬儿道:“难道就让他们这样横行霸道吗?”
楚氏眼里闪烁着恨意,道:“横行霸道只一时,又不可能一世。我们要帮你哥,等你哥将来继承了侯府,再把他骨头碾碎也无妨。”
年后开春,天气渐渐暖和。
塘上结实的冰慢慢化开了,塘边的常青藤也抽出了嫩绿的新芽。一阵微风掠着水面拂来,浅浅碧波漾开,嫩芽在残余的料峭春寒里颤动。
府里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二月的时候,京中传来消息,老魏帝病重。
然没过半个月,便驾崩了。
这段时间,凤夕瑶过得安宁且快乐。如果说这一世有什么改变,大概就只有凤君渊是她生命里的变数,其余的应该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残酷的事实,终将会把她拉回前世的漩涡里。
老魏帝驾崩了,皇室发丧,举国同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