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了两个月,父亲带我去踏青,好像是皇帝搞的什么活动,叫官员带家属来到郊外赏花。
父亲先到,皇帝把旁人支开,和他说话。
我意外地在一边碰见了太子,新奇地叫:你不是说我们再也见不到了吗?
他迷茫了一下回想起来,有点尴尬:只要本宫想,就可以。
你这能力真方便啊。我感叹了一声,他瞥了我一眼,又飞快地错开目光。
我看他脸色还是不太好,不放心地上去拉拉他袖子:你风寒真的好了吗?
好了。他脸色舒缓了一点,点点头,看着我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本宫回书院了。
我知道,公公告诉我了。
他抿抿嘴唇,低下头小声说:那你……你之前天天来找本宫,是有什么事?
说到这我才想起来,赶紧把他放开,后退三步。
你什么意思?他有点受伤地看我。
我吃过早饭没洗手,怕把他再整病了。
没来得及解释,一下来了很多人,穿插在我们中间,父亲也回来了,众人互相问好,热闹地攀谈起来。
太子没再看我,和别人说话去了,不再搭理我。
没有人主持,众人走了一段,席地而坐,大人那边围着皇帝,小孩这边围着太子,闲谈逗趣。
我干巴巴地坐在边上,聊的都是很无聊的话题,什么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听得我十分难受。
太子正被众星捧月,笑得如沐春风,有一眼没一眼地瞅我,我望着他出神,心想下次再也不来了。
好好的一天就这样浪费了,我实在憋不住了,问:有没有人喜欢玩泥巴啊?
他们奇怪地看着我,有个姑娘问了:往年没见过你,你是谁?
我是安芙。
看过来的人一下变多了:令尊是安大将军?
我说是,众人安静了,拿眼偷看太子。
太子坐在人群中间,笑得和蔼:没关系,本就是郊游,无需拘谨。
那个姑娘笑着站起来:其实我也挺喜欢玩泥巴的,就来陪陪妹妹,找找小时候的感觉。
是啊,好久没玩过了。
就找找感觉……
陆陆续续又起来些人,我分走了一半的人,太子脸色很难看,挣扎着撑起身:其实本宫也……
你不行。我严肃地制止了他,你不能玩泥巴,会生病的。
他僵在那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我给大家普及:他上次玩了一会,病了足足一个月。
哦。大家大开眼界。
太子脸色铁青,我带着大家走了:他要是出个三长两短,在座的各位都是要诛九族的,不能带他玩……
我们到河边玩泥巴,堆堡垒扮演打仗插旗,打得热血酣畅,忘乎所以,引来了越来越多的人围观。
哈哈,拿下边城。
兵分三路,拿下这个州。
不好,后方有敌袭,你们居然在这里埋伏!
经过小半天的激烈战斗,还是经验丰富的我更胜一筹,插上最后一个旗,把对面房子一推宣布胜利。
哈哈哈,推平咯!
我方欢呼雀跃,对面捶胸顿足,大家又热烈讨论半天,有人说:安妹妹真不愧是将门虎子,运兵排阵能力,小小年纪就如此之强。
那有什么。我得意地抹抹鼻子,腾地站起来,我跟你们讲,我就是天生当将军的料,看我给你们表演一个倒拔垂杨柳。
大家给我让出一条道,我兴奋地跑出去,挑了个一人臂展粗细的树抱住,气沉丹田,暴喝一声,使出全身力气,抱着它一点点扯离土地。
喔噢噢噢噢哦哦哦!众人在我脑后惊叹喝彩,让我浑身涌出使不完的力气,憋得面红耳赤,一把就将它……
将它扯起来了,但是这熟悉的被提起后衣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你在干什么!耳边传来老爹的怒吼。
我抱着树,他提着我,回头朝站一边的皇帝点头哈腰:犬女不知天高地厚,是卑职管教无方,我这就好好教训她。
围观的都安静了,在那缩头缩脑地看着皇帝,皇帝虽然笑得和善,但脸上的肉都在抽搐:无事,小孩子淘气一些……你们先把树放下。
爹把我放下,树栽回坑里,提着我就走。
好玩吗?他把我放在僻静处,跟我吹胡子瞪眼,出风头?拉人聚集?排兵布阵?你怎么不直接造反呢?
我冲动下头了,痛哭流涕:我知道错了,你别打我。
你还怕挨打,我还以为你砍头抄家诛九族都不怕呢。他小声地吼,怕被人听到。
骂了好一顿,他才把我放回去:你给我长点记性,低调做人,不然就下辈子再做人吧!
我哭着回了,坐在席上抽抽搭搭,伤心抹泪,哭到傍晚。
小芙,你哭了半个时辰了。之前陪我玩的那个姑娘抱着我的头摸,叹了口气,真厉害,我小时候也没那么能哭。
小伙伴们议论纷纷:猛女落泪都比别人猛……
我头都哭晕了,她最后揉了把我的脸:好了,别哭啦,卢姐姐要走了,有时间再找你玩。
卢姐姐站起来朝我挥挥手,我抬头不舍地看她:呜呜。
哎,我爹叫我了,我也要走了。又有人站起来,摸摸我的头,敷衍地安慰两句,别难过了,谁还没挨过打呢。
大伙陆陆续续站起来,不约而同地排好队离席,一个个摸过我的脑袋,有的话都懒得说了。
他们都走了,席上就剩太子,他轻咳一声,朝我招手:安芙,过来。
我迷惑地摸着头走过去,抽噎着问:什么事?
他又咳了一声,盯着我,眼里闪着光:你……不饿吗?
饿。我扁着嘴摸摸肚子。
夕阳西下,大伙都走了,老爹又在和皇帝说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带我回家吃饭。
太子左右看看,从宽敞的袖子里掏出两个饼。
我睁大眼,忍不住扒他袖子往里看,被他攥住袖口慌忙推开:你做什么,不行……
我只好巴巴地望着那个饼,他盯了我好一会才把饼给我,仍警惕着我钻他袖口:吃吧。
谢谢你。我得到了饼也没空想别的,拆开封纸就啃,是酥皮豆沙饼,馅料柔和,入口化渣,清淡微甜,水平十分高,和平时吃的完全不一样。
太子说:你蹲在本宫身旁,别让人看到了。
我啃着饼蹲下,他把手放在我头上:你慢一点,他们看样子还要谈些时候,不着急。
我吃完了,他又把剩下的那个给我。
你不吃吗?我仰起头,眼馋又不好意思拿,这个你吃吧。
我不饿。他的手在我头顶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愉悦地眯起眼,笑得谦和温煦,都给你。
太子,你真好。我搓搓手接下了,但是我三天没洗头了。
嗯?他不明所以地问了声。
三天没洗头。我重复,全是泥啊土啊的,你摸了,会不会又病倒啊。
他突然用了力气在我头顶乱薅一顿,笑中带气:你真以为我有那么娇气?
我安慰他:没事,你是未来的天子,天之娇子,娇气一点是应该的。
我不是……但是,不是……他还想解释,这时爹和皇帝谈完话,朝我们走来了。
太子站起来,端正地行礼,皇帝也来了,笑呵呵地摸胡子看我:小芙,和你太子哥哥玩得还行吧?
抄家狂魔跟我说话了!好可怕!
爹说过,陛下说话没有一个多余的字,每个字都有五层意思,玄乎其玄,稍有应对不力就会被抄家。
他在暗示什么?他想诱导什么?他是不是想等我说错话,好抄我的家?
我脑子像年久萎缩的木齿轮一样嘎吱嘎吱转起来,越转越转不通,吓得直哆嗦,没地方躲,只能往太子身后蹭。
呵呵呵,关系是真的很不错嘛……他笑起来,眯着眼看太子。
太子抖了一下,往旁边出溜半步,把我亮出来。
我跟着蹭过去,抓紧了他的袖子。
他把我的手一点点扒拉开:回父皇的话,关系一般,儿臣正是读书的年纪,心中只有功课。
皇帝满意地带着太子走了,爹擦了把冷汗:幸好你刚才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