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苏迟打电话的时候,发现他把我给拉黑了。
那晚,他也没回来。
我只得给他发小打。
「嫂子?怎么啦?」
他发小倒没把我拉黑。
似乎有些嘈杂,他发小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大概是苏迟最相信的副手。
「苏迟把我拉黑了。」
「诶,嫂子,你别这么难过嘛,我早就跟你说过吧,快放下。」
「那你为什么还要喊我嫂子?」
「是啊,为什么呢?」
他好像走到了空旷的地方,打火机开合的声音清晰而悦动。
「林嫣嫣,你知不知道,这世界上最麻烦的东西,就是感情。」
「苏迟把你当什么了,你怎么还上赶着舔他呢?」
他的话有些露骨,还有些刺耳。
「嫂子,你想见苏迟是吗?行啊,你来。」
他给我报了串地址,是我不知道的地方。
我坐出租车到了目的地,才懂我为什么不知道。
那是一处废弃的工地。
周围响起不知道哪来的野狗的吠声,今天的月亮好亮。
黑色的车停在烂尾楼的门口,雪白的车灯像照着旷野。
辉腾,他发小的车。
苏迟逆着光站在车头,他对我笑了吗,我看不清,灯太亮,以至于见到他的身影眼睛就刺痛了。
他对我勾了勾手指。
……原来,真的在笑啊。
「林嫣嫣。」
他喊我的名字,说不上多情深,戏谑得我全身寒凉。
「你要是能爬上这座烂尾楼的楼顶,我就回到你身边,怎么样?」
……
我怕黑,怕得要死。
那栋烂尾楼没有灯,即使今天的月光那么那么的亮,可黑洞洞的楼道像是什么怪物的深喉。
「怕了?」
他俯着身,身后雪白的车灯映在他的眼眸里,辨不明晰。
「你不是说你爱我吗?证明给我看啊?」
「……」
踏入深幽的楼道时我在想,我会不会死在里边呢?
他明明就是在戏弄我吧,我为什么还是往前走了呢。
是不是疯了。
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楼梯连扶手都没有,手机的灯光煞白,地上全是废木料。
好像照见了什么蹿过的黑影,我吓得握不住手机,又感觉脚腕被冰凉的人手碰过,才发现那是废弃的塑料袋。
夜风一股脑地灌进没封窗的楼道,往下望去的时候,空洞洞的地像是无尽的深渊。
这里太安静,安静到踩在木头或者是塑料纸上,脚步声居然能无限地放大。
废弃的楼梯连栏杆也没有,我只能贴着墙走。
快到楼顶的时候,月光也越来越亮。
一片寂白,我朝下望,果然已经看不见那辆黑色辉腾的影子。
被骗了啊。
……
我以为,他对我的捉弄到此为止了。
直到我听见有人声传来。
似乎是在打电话,那人的嗓门很大,踏步走上楼梯的声音一下一下地刺穿我的耳膜。
「苏哥啊,我到楼顶了,没见着人啊?」
「你不是说有给我的奖励吗,跑哪去了?」
似乎是太过寂静,他话筒里漫不经心的声线我听得心颤。
「躲起来了吧,她可喜欢我了,肯定会上到顶楼来的。」
是苏迟的声音。
我捂着嘴,不敢发出一点响动。
「嘿嘿,那我可能吓着她啦,别躲啦大妹子。」
「苏哥说,你今晚是我的啦。」
脚步声由远及近,我拼命地控制自己不住发抖的身体,脑袋空白一片。
就在那一刻,我才明白,苏迟他讨厌我,他真的讨厌我,他不是以前那个对着我百依百顺的苏迟了,他不是。
我究竟做了什么,他要对我这样。
我没忍住抖了一下,男人走了一圈,贴过我藏身的柜子,没有找到我。
「真的没人诶,苏哥。」
「没人?你找找柜子呢?」
「柜子?那么小的柜子哪塞得进去活人啊。」
「她学过舞蹈。」
「……」
男人在我面前停了下来,似乎摸到了柜子的把手,我憋了口气,猛地冲出去。
他猝不及防,还真被我冲倒在地,手机跌出去好远,微亮的光在地上闪烁。
我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就跑,他在我身后骂骂咧咧地追我,粗鄙的语言我这辈子都没听过几次。
废弃大楼里零碎的物品很多,我没灯,就着月光也看不清前面的路。
男人很快赶上来,拉住我的衣服,猛地甩了我一巴掌,野兽一般粗犷的呼吸响彻在整个楼道。
鼻腔里有热流涌过,我才发现我被扇出鼻血了。
「还挺野啊。」
我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挣扎,却突然发现他不困着我了。
「你跑啊?」
我的身后,是没有栏杆的深梯。
再退一步,就要摔下去了。
掉在地上的手机又被他重新捡起来,电话还接通着,听筒里出现苏迟的声音。
「怎么了?」
「嘿嘿,这姑娘刚才跑,现在被我逼到绝路了。」
「哦?」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也没什么兴趣。
男人憨笑着步步紧逼,我确实退无可退,手指空荡荡的,才发现一直戴在中指的戒指挣扎中掉了。
我生日那天,苏迟藏在蛋糕里的钻戒。
奇怪,它以前戴得那么紧。
男人朝我张开了双臂,我的脚后跟已然悬空。
今晚的月亮,果然漂亮。
父亲去世的那晚,它也这么漂亮。
当失重感传来的时候,我才知道我真的掉下去了。
也许本来我也没想过宁死不从,也许我只是将脚后跟多移了那么一毫米。
后脑勺剧烈的闷痛,一股脑地将我扯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