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自习区到阅览区要经过一面墙壁，那上面有一张很大的镜子，江照疾切地大步从镜子面走过，却将要进到阅览区，他镜子边缘蓦地一止。
镜边的江照略微僵硬地侧了侧身，看见镜面里眼睑都被情绪抑得发红的青年。
他深吸了口，低头靠上镜边雪白的墙面，慢慢低阖了眼。
现这种情绪状态。
过了，万一抑不住做点什么来，脸皮那么薄的栀子可能会得个月都不想看见他吧。
江照低靠着墙面，死寂半晌，他抬了抬，摸口袋里不道什么时候开始震动的机。
那个模糊的号码视线里慢慢清晰。
江照垂眸望着，下眼皮轻抽了下。
是那串没备注的号码。
分钟后。
站琳琅的书架，苏安正踮着脚够下中上排的一本书籍，另一只里攥着的机就突然亮了起来。
苏安松开书脊，低头一看。
【江照】：栀子，家里临时来了客人，我回一趟，傍晚回来。
“…客人？”
苏安有些疑惑，但是回了句好。
过很久以后，江照能记得自己见到钟洪林的第一面。
光可鉴人的雪色的大片地砖上，男人箕踞坐地，靠着打磨光滑的实木家具，身旁是或立或倒的易拉罐和酒瓶。
原本洒满某种香薰浅淡味道的空里，充斥着扑面的酒，混杂得令人作呕。
而那个胡子拉碴的男人从褶皱的衣领抬起头，死沉沉地看了他一眼。
江照的太阳穴就跳起来。
领他进来的保镖也皱着眉，到他身旁附耳低声道：“从火车站截下，请过来以后就一直喝，喝到现了。”
“解酒汤煮上了？”
“已经让人送过来了，就门外。”
“拿进来吧。”
“是，江先生。”
江照没再开口，他站男人面停了秒，就径直走向旁边。
栀子不，就是能管他的和能解瘾的都没，江照抑着情绪，眉眼松懒地从桌上拿起烟盒。金属火机墙的展柜里摆了排，他路过时随摘了一个，缓慢甩着金属盖帽的清脆声响，坐进了斜面的单人沙发座里。
火机发一声质感低闷的点燃声，幽蓝色的细长火苗就眼窜了起来。
江照低耷着眼点上了，咬着烟无声地靠进沙发里。
端进来的解酒汤被钟洪林直接仰脖喝了。
他仿佛感受不到那冒着热的烫，喝下咂了咂嘴，然后打了个酒嗝。
接过空碗的保镖厌恶地皱了眉，看向江照。
江照却没什么表情。
至少那张藏青白色薄雾里的面上看不来。
片刻后。
大约是醒酒汤起了作用，箕踞坐地的男人终于动了动，他摸着剃得典型劳改犯发型的青茬头皮，突然嘿嘿笑了声：“把我弄这儿来的人，就你啊。”
江照轻敛眼睑，仍没说话。
钟洪林仰头，眯着眼打量：“一个没老子一半年纪的小崽子，老子当年进的时候，你不道哪个坑撒尿玩泥巴呢——”
“嘴巴放干净点！”旁边守着的保镖厉声喝他。
江照拿下烟，猩红的火蒂被修长指节夹着轻点了点：“没，”江照懒洋洋地笑了，眼神却是冷的，“随他说，继续。”
被保镖喝骂时钟洪林没什么反应，反倒是江照不以为的散漫语让他慢慢憋红了脸，他攥紧了里的酒瓶：“为什么弄我过来，老子怎么得罪你了？”
江照不答，反像随口问：“你来p市干什么。”
钟洪林：“要你妈个小崽子管！”
保镖脸色难看地就要上摁他。
江照却笑了，他朝微微屈身，肘压到膝上。
破开了淡淡的烟雾，青年的面庞立体而清晰地映入钟洪林的视线，薄唇抿着傲慢的弧线：“你是来找苏安的吧。”
钟洪林嘴里难听的叫骂戛然而止。
秒后，他额头青筋暴起：“你是她什么人？”
“男朋友，未婚夫，伴侣，爱人……随便你怎么想，”江照松散着语，起身，他走到那堆散乱的酒瓶中，然后蹲下来，“所以无论你想找她要什么，我都可以替她给你。甚至可以给你更多。”
钟洪林喝得发紫的嘴唇抽搐了下：“你是不是当我傻子？”他目光一扫墙边那排他冷目眈眈的保镖，转回来，“跟你要钱？恐怕拿了你的东西，不了p市我就会被重新逮起来进吧？”
“只要你走得干净，永远别回来。不会。”江照说。
“放屁！我才不会信你个小崽子的话！”钟洪林呲牙咧嘴的，“而且我不要钱，老子要钱干什么？老子一辈子已经被她毁了！她就和卢雅一个贱，都是靠脸骗男人睡的婊——”
话没说完，钟洪林的下半张脸突然被江照单五指狠狠扣捏住。
猩红的烟直直摁向钟洪林的眼。
“江——”
后边保镖都吓了一跳。
“咯咯！”
钟洪林更是死死合上了眼。
燃着的香烟停钟洪林吓得抽动的眼皮上方，两公分的位置。
那灼烫的温度，乎要烧上男人抽搐的脸。
江照停了秒，松声嗤笑，扔了烟。
他低头，起身，一边抑着鼓得太阳穴躁然跳动的情绪，一边慢慢低哑着声音：“自己犯了错，却怪受害者，你真是不让我失望，彻头彻尾的一块垃圾。”
钟洪林颤着睁开眼，死死瞪着江照：“受害者？是，我是没少打过她，也是我把她推的！可我没有要松！是那个贱——是她自己挣开的！她活该！她却连累我蹲了十年！十年！！”
“……”
江照转身的动作停住。
一两秒后，他戾着眉眼低下身，抬，懒散又冷漠地抽了抽钟洪林的脸。
“不然呢，留你打死她？”江照控制着羞辱的力度，一下接一下，抽得钟洪林歪过脸，见钟洪林始终按捺而不反抗，他恹恹地垂回了，直身往外走，“当初如果我，摔下的就不会是她，而是你了。”
“——”
“砰。”
房门拉开。
车门甩合。
江照皱着眉，恹恹仰进后排的座椅里。
保镖上了副驾驶座，斟酌着开口问：“江先生，这个人之后怎么办？”
“天送吧，之后继续盯着。”江照低回头，“和s大的保卫处通个口风，让他不要放这个人进校。钟洪林的科资料可以给他，但不能外泄。”
“好，”保镖转回，犹豫了下又转回来，“您今天有些冒险，站得太近了。钟洪林这种人，受不住激的。”
江照：“我就是想让他受不住激，可惜。”
“？”
保镖听得心里一突突，回头看，江照却不说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