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累了一天本来是睡得很香的,但最后是被天还黑着就开始打鸣的大公鸡给吵醒了。她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忽略鸡鸣,想它叫着叫着总是能叫累的,但和昨晚一样,外面的公鸡一旦开始了叫,就没休没止地叫完了下半夜。清晨雁回是顶着黑圆圈从床上坐起来的。她再次坚定了就算走,也要把这鸡宰了再走的想法。
雁回起来的时候,坐在墙角边上的阿福也站起来了,他拍拍自己的衣服,走过来,站在床榻边,咬破手指然后把血抹在了被褥上。
雁回看着他动作挑了挑眉:还想着要骗骗老太太,你对老太太挺好啊,你还真当自己是人家孙儿了啊。
阿福并不理会她的打趣:弄好了出去吃饭,少说废话。
雁回撇嘴:什么时候带我去取秘宝?
去干活的时候带你去。
雁回点头,心里却陡然有一些奇怪的感觉,但她却说不出为何有点奇怪。还不等她细细思索一下,老太太便进了房间,她笑眯眯地过来摸了摸雁回:丫头不闹啦?
反正她拿了秘宝也就走了,于是也懒得和老太太瞎扯,只点头嗯了一声,便出了门去,回头关门的时候,雁回瞥见老太太正趴在床上,一边拿手摸着被子,一边凑鼻子上去闻。雁回只觉恶心又尴尬,连忙关了门就走。
她忽然间有点庆幸被抓到这里的是她而不是别的什么姑娘。至少她还有脱身之法,若是别人,只怕这辈子都糟蹋在这里了。
吃完饭,阿福扛了锄头去地里干活,如约将雁回也带了去。确认了雁回已经和阿福完事之后,老太太明显对雁回放心很多,也没管太多就让他俩一起走了。或许在萧老太太眼睛里,那一层处子膜大概就是女人这一辈子的命运吧,给了谁,那女人的命就是谁的了。一时间蛇妖附了阿福的身体这件事,雁回也说不出到底是好是坏了。
阿福将锄头拿到地里之后,便带着雁回七绕八拐地拐出了村子。雁回一直留心记着路,可走到头了,雁回才发现,这条路并不是下山的路,而是通往了村子后面的一个大湖。
湖水的来源便是那天将她从山里冲出来的那条河。
雁回看着阿福驾轻就熟地找到湖边的一片木筏,然后喊她:上来。
雁回望了望一望无际的湖水,又看了看漫过木筏的水,她修的火系法术,天生就是讨厌水的。前几天是被心里的火烧急了,再加上脚滑一头栽进水里的,现在让她看见这么大一湖水她现在可是没了法术,又不会水的旱鸭子啊。
雁回深吸一口气,正在做心理建设,却见木筏上的人伸出了一只手。抬头一看,清瘦的少年站在木筏上看着她,神情虽然仍旧显得冷淡,但伸出来的手却是实实在在地在帮她。雁回愣了一会儿,然后还是握住他的手,他一用力,便将雁回拉了上去,然后便甩开手去撑木筏,半分工夫也没耽搁。
嫌弃她却又会帮她的蛇妖,真是奇奇怪怪的脾性
撑了一刻钟时间,雁回看见了一块垂直的山壁,山壁之下,树木遮掩之中有一个隐蔽的黑色洞口。如果不是阿福将木筏撑到洞口之外,雁回根本发现不了这个地方。
还真是会找地方藏。雁回嘀咕,一迈脚打算从木筏上跨到洞口里面去。然而她的脚却在半空中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了。
雁回踢了踢空中的墙,转头看阿福:你还设了结界啊?
这一回头,雁回才看见阿福的脸色略有点难看,雁回皱了皱眉头,细细打量他,见他嘴唇苍白,眼中血丝在慢慢变多,好像身体很不舒服似的。但他的神色却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冰冰凉凉的,像是对自己的身体漠不关心到了连疼痛都可以不在乎的地步。
你进不去?他也皱了眉,再试试。
雁回依言,狠狠在结界上踹了一脚,这一脚力气大得将木筏都推出去了些许距离,但依旧没能进去。
阿福嘴角抿紧,神色略带几分凝重:会画阵法吗?以血为引
雁回有些恼怒,转头看他:你设的结界,你自己打开不就行了吗?
阿福沉默了一瞬,随即道:你的灵火术将我周身法力灼烧殆尽,我没力气打开它。
搞半天他也没了法术。不过想来也是,要不然昨天怎么拿外家功夫跟她拼呢知道这一点,雁回稍稍放了点心,也不再诓他,耸耸肩道:巧了,你的蛇毒把我的内息给一并冲散了,我也没有法力。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雁回抱着头蹲了下来,面色痛苦:发家致富怎么就那么难我只是想请个张大胖子而已
木筏在洞口停了一会儿,然后雁回感觉四周风动,是阿福又撑起了木筏,往回划去,他脸色白得不成样子,但语调却依旧平稳:为今之计,只有且等些时日,待你身体将毒性清除,或可再来一试。
雁回蹲着将他看了一会儿:从刚才我就想问了,你身体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阿福终于转头瞥了她一眼:没有。
虽然他是这样说,但雁回是怎么也不相信的。可偏偏他的语气那么坚定,若是蒙住眼睛,她大概就要相信他说的是真话了。不过既然他这么逞强,那她便也当自己是蒙住眼睛的就好,左右不过是一个萍水相逢的妖怪,她也没什么立场去较真些什么。
回到地里,阿福开始干活,雁回就在旁边田坎上蹲着看。让她等倒是没什么关系,她不怕耽误时间,反正她现在也被逐出师门了,本来就是无事闲人,什么都没有,就是时间多。守着这个蛇妖,回头拿了秘宝回去换了赏钱,她也顶多算个有钱的无事闲人
啪!一块石头砸在了阿福身前。
雁回一愣,但见几个小孩嬉笑着跑过来,在地里一阵跳:傻阿福傻阿福,娶了母老虎的傻阿福!
阿福盯着他们,没有动,就在雁回还在担心这蛇妖会不会把几个小孩吃掉的时候,泥块石头纷纷砸了阿福一身,他仍旧只是站在那里,拍了拍自己的衣服。
雁回看得愣神,蛇妖却是如此好欺负的家伙?
她正想着,忽然间一个小孩捡了块泥,一抡胳膊就扔了过来,啪的一下糊了雁回一脸。
母老虎母老虎,嫁给傻子的母老虎。
雁回牙关一咬,额头上青筋一冒,她抹了把脸,然后站起身来,开始撸袖子。她一边撸一边笑:这么开心,咱们一起玩啊。
小孩听了雁回的话还在笑,雁回抓了一把地上的泥,抡起胳膊唰的一下,把泥团像大炮一样甩出去,径直砸在其中闹腾得最厉害的小孩的胸膛上,小孩被砸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愣了。
其余几个孩子也都愣了。待感觉到痛了,孩子一咧嘴,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雁回捏了捏手指骨,伴着咔咔作响的声音,她露出白白的牙齿一笑:来呀,姐姐再带你们玩玩。看着雁回的脸,其余几个孩子跟见了鬼一样,霎时吓得连滚带爬,忙不迭地往家里跑了。
到这里还得处理这种事。看几个小孩跑远了,雁回一边拍脸上的泥,一边气得嘀咕,看来天下小孩一般黑,不分修仙不修仙。拍着拍着,雁回一转头,但见阿福正侧头看着她。
雁回上下看了他一眼,万分嫌弃:任由小孩欺负的妖怪,你还真是个奇葩。
阿福转头冷声道:与小孩和泥石较真的修道者,何谈奇葩?言罢他便转过头去,将小孩踩乱的地理了理,回去了。他说了这话,自然而然地就爬上田坎往回家的路走。
雁回看着他的背影,有一种诡异的不和谐感扑面而来
晚上的时候雁回在屋子里打坐,她想方设法地将自己身体的内息调动出来,但努力了半天,体内依旧是空空如也,睁开眼睛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她感到有几分颓然,没有法力,其实让她十分的没有安全感。
她压制住心里的挫败,正想倒头去睡,却发现屋子里并无阿福的气息。这蛇妖,大晚上难道出去吸人精气去了吗
哗啦啦一阵响,雁回好奇,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一看,明晃晃的月光之下,院子里的少年正光着身子在用井水沐浴,夜里仍凉,井水冰寒,但他却全然不怕,冰冷的井水从头上落下,他连寒战也没打一个。
接触了这两天,雁回越发觉得这人就像块石头,好似外界所有的疼痛和不适都不能让他有所反应。然而他并不是石头,所以,只能是他将那些不适都隐忍了下去。如此善于隐忍的人,想想其实还蛮可怕的
一桶井水倒光,清水划过他的脸,颈,胸膛,腰腹,然后他背过了身子,脸却侧了过来,虽然年少,但他已经拥有了几乎完美的下颚弧线,带着亮晶晶的水珠,他黑瞳中印着寒凉的月光,盯着雁回,神色淡漠中压制着几分恼怒。
恼羞成怒。
原来,他还是有忍不了的事的。
雁回咽了口口水,责怪他:哎呀,你这个人怎么能在院子里洗澡。
你不该先把窗户关上?
哦。
雁回关了窗户,但还是站在窗前没动。
她这大概是第一次看见男人身体,虽然是个少年,但该有的,确实都有了
嗒一滴血落在雁回胸上。
雁回连忙捂了自己鼻子,往床上躺,到此时此刻雁回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子月骂她骂得挺对的,她就是一个世俗之人,心里的世俗劲儿和肤浅的欲望,实在强烈啊。
修道,是改不了她的本性的。
可这能怪她吗?
这都怪他自己要在院子里洗澡!
夜,大山之巅,遍地素裹,大得惊人的月亮悬在头顶,将满山白雪照得发亮,天地之间宛如牢笼一般的法阵将她困在其中。
雁回躺在地上,感到刺骨的寒冷,像是能钻进心底一样。她看着雪花一片片飘在她的脸上,然后在接触到她皮肤之后,迅速融化成水珠,一颗颗滑下。
为什么
她听见自己问出了口,但却诡异地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她一转头,看见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在那人影的背后是巨大的月亮,逆光之中,她并看不见那人的模样,但是她却清楚地看见了那人举起了长剑。
雁回瞳孔紧缩。
一剑扎下!
雁回只觉心房一阵紧缩,尖锐的疼痛一让雁回浑身一抖,然后
咯咯喔!
她醒了过来。
眼前是一片漆黑,空气中还有乡下村屋里常年围绕不去的木柴味。她的心脏依旧疯狂地跳动着,满头大汗几乎染湿了发鬓。她失神地捂住心口,那里似乎还有尖锐的针扎感让她感到疼痛。
这个噩梦实在是太真实了,真实得就像是她昨天才经历过这样的惊悚一刻一样。冰雪大山,巨大明月,还有那模糊的人影,雁回皱了皱眉,这人影,现在回想起来,她为何觉得有几分熟悉感,但她想了又想,却始终无法将自己认识的人和那人影勾连起来。
想了半天,雁回猛地回神,她是在搞笑吗,居然为了一个梦这么较真。撇了撇嘴,雁回转身想接着睡去。可是她忘了,外面的鸡开始叫了就停不下来了。
雁回忍了又忍,被子里的拳头捏了又捏,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她都没有好好睡个觉,之前是认为自己在农家小院里住不了多久,可照如今这个架势,她恢复内息应当还有些日子,这鸡若是不除当是大患!
清晨院里的阳光还没多少温度,在萧老太太院子里一直咯咯叫的几只鸡一下子全部停止了叫唤。
萧老太太从自己房里出来的时候,闻到了一些奇怪的,类似烫毛的味道:阿福,阿福?她唤。于是阿福也从屋子里出了来,看见院子里的雁回,阿福脚步一顿,脸上的神色明显难看了几分。
这是什么味儿啊?萧老太太问。
我把那几只鸡宰啦。没等阿福回答,雁回就一边将锅里的鸡捞出来利落地拔了毛,一边随口答道,在烫皮拔毛呢,今天我炖一大锅鸡汤吧,我这门手艺在张胖子那里学过,没问题。
你你把鸡宰了?萧老太太颤声问,都宰了?
雁回回头看了一眼空空荡荡的鸡圈:对啊,都宰啦,本来只想杀公鸡的,但没想公鸡叫的时候两只老母鸡也叫,图个便宜都宰了。这锅鸡汤能吃挺久啦。雁回说着,舔了舔嘴巴。
哪想她这边话音一落,那边萧老太太一声唤:哎哟!哎哟!
雁回惊诧地转头,本以为是老太太摔了,但没想到是她自己往地上坐了下去,旁边的阿福连忙将她扶着。
哎哟,老天爷,都宰了
雁回看得愣了:怎么了这是雁回完全不理解,不就三只鸡为什么能哀痛成这样
老母鸡是用来下蛋的啊,这可怎么办啊,这可怎么办啊!萧老太一双浑浊的眼睛流出了泪水,哭得好不伤心。
雁回看了看手里的鸡:呃其实也就两只下不了多少蛋啊,反正鸡也老了,该宰了
萧老太哭得伤心欲绝。雁回挠了挠头:那要不,这几只鸡,都给你和你孙儿吃肉吧,我喝汤?
闭嘴!
阿福一声厉斥,雁回被吼得一愣,随即皱眉:你吼什么?
阿福几步迈上前来,一把抢过雁回手中的鸡,冷冷瞪了她一眼,在她耳边冷声道:什么都不懂,就别胡乱说话。
他这态度激得雁回都快气笑了:你都懂?不就是宰几只鸡吗?多大事。
阿福不再看她,转身拿了死鸡递给萧老太太:阿妈,莫伤心了。
雁回在旁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欺凌老弱,横行乡野的恶棍,可实际上,她只是宰了三只嘴太贱的鸡。她张了张嘴:不就几只鸡嘛!你们等着!她撸了袖子就出了院子。
知她走了,萧老太连忙推了推阿福:去拦着,去拦着。带回来。
阿福沉默地看了萧老太一会儿:阿妈,我先扶你进屋。
这边雁回一路往山上走,铜锣山虽然灵气贫瘠,然而野物还是有那么几只的。她捉些野鸡回去,再把那鸡圈填满就是。
雁回路上碰见了几个村民,大家目光都下意识地在她身上停留,然后见她是往山上走的,这才没有管她由得她自己去了。因为所有村民都坚信,没有人能从后面这座杂草丛生的大山里走出去。
雁回上了山,在林子里寻了些时候,一共逮住了两只野鸡,她把两只鸡都捏在手里,正打算寻第三只的时候,忽觉旁边草木一动,常年接受应付妖怪培训的雁回立时戒备起来。她侧了身子,后退一步,做好防御的姿态,直勾勾地盯着那方,草木刷刷一阵响,一个粗布衣裳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男人看也没看雁回一眼,穿过草木继续往村落里走,他的腿一瘸一拐的,走得有些艰难。
雁回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目光落在他的脚上,随即皱了眉头。铜锣山村子不大,里面的人大都熟悉,一夜之间基本上全村的人都知道萧家阿福娶了个媳妇,人人也都秉着负责的态度将她多看几眼,而这人
雁回正想着,另一头传来的脚步声,雁回抬头一看,阿福缓步走了过来。
但见雁回手里捏着的野鸡,阿福挑了挑眉:你动作倒快。
你找我也找得挺快的。雁回将手中野鸡递给阿福:拎着,我再捉个三四只,直接把那破鸡圈填满。
阿福也不推拒,接过雁回手中的野鸡就跟在她身后走。雁回一边漫不经心地走着,一边看着远处景色,待走到一处草丛杂乱,树木摧折的地方,雁回停住了脚步:咱们那天在这儿打得还挺厉害的嘛。
阿福转头看了四周一眼,雁回也不看他,只拿目光一扫,往一个方向屁颠屁颠地跑去:哎呀我的桃木剑!
雁回将桃木剑拾起,比画了两下,然后指着阿福道:我性子倔,脾气不好,最是不喜别人训我,以前除了我师父,谁训我都没好下场。你且记住了,这次便算了,待得回头,你再敢训我,小心本姑娘再像那天一样,拿这剑扎你的七寸。
阿福一声冷哼:区区桃木剑,皮外之伤,何足为惧。
雁回眸色沉了一瞬,她收回剑,用手指抹了抹剑刃:我可是记得,当时你可叫得很是惨痛呢。
阿福不再理雁回,往旁边一看,用下巴示意雁回:野鸡。
雁回也不再说其他,扑上去就捉野鸡去了。直到捉了六只野鸡,两人才收工回家,但见雁回真的捉了鸡回来,萧老太太也没生气了,晚饭将鸡吃了,大家就各回各屋睡觉去。
这天夜里雁回一直躺在床上没闭眼睛,听着墙角那头阿福传来的均匀呼吸,雁回慢慢整理着思绪。这两天她总是感觉阿福身上有股不协调的奇怪气息,她现在终于知道奇怪在哪里了。若说是蛇精附上了阿福的身,一个妖怪,初来乍到,为何会对阿福平日的所作所为如此熟悉,撑木筏去崖壁山洞,下地里挥锄头干活,应付前来捣乱的小孩,因她杀了鸡惹萧老太伤心而生气,在萧老太难过时轻声安抚。这全然不是一个因为避难而附上人身的妖怪会做的事。他对这些事情几乎已经熟悉到了好像他已经用阿福的身份过了十几年这样的生活一样。
雁回怎么也不会忘记,当天她和蛇妖打架的时候扎的是他尾巴,她还被那条被她一分为二的尾巴抽出了一脸血。而她今天诈阿福的一句扎了七寸他并没有反驳,可见之前他便也是像今天这样,一直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将计就计,在诓她呢。
阿福不是蛇精这件事,雁回已经确定,但她现在奇怪的是,既然阿福不是蛇精,那阿福身体里住着的到底是个什么妖怪?他为什么要骗她,他带她去的那个山洞里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的目的何在越想雁回便觉得这个少年简直是一身的谜团。而除了这个少年,还有那真正的蛇妖。它到底去了哪里,真正的秘宝又到底在什么地方。
看来,想要拿到八十八两赏金,她还得花工夫多调查调查了呢,这个小山村里,事情还真是不少
雁回一声长叹,不得不再次感慨,想下半辈子能吃点好的,怎么就那么难。
等着内息恢复的日子里,雁回每个白天都过得挺无聊的。至于为什么是白天无聊因为每个晚上雁回都会做非常奇怪的噩梦,她能看见巨大的月亮和漫山大雪,天地间紧紧扣在一起的阵法,还有一个模糊却又让她感觉有几分诡异熟悉的人影。
每天晚上皆是这个梦,有时候当她觉得她看清梦中人的脸时,一醒来,梦里面的事情就像被风吹了一样,呼呼地就不见了,只留下些模糊的轮廓,让人摸不着头脑。
难道这村子里当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又来找上她,给她托梦来看?但若是这样,为什么梦里躺在地上被杀的人会是她自己呢想不明白。
自打到了这个山村,雁回发现自己实在多了太多想不明白的事。现在每天她都很努力地想去调查那瘸腿的男人,但每次要离开阿福身边的时候,总会被他不动声色地拦住。
雁回知道这人并非蛇妖而另有身份之后,难免对他多了几分忌惮,不敢将自己发现了什么表露出来。她也将计就计着,看这人到底要她做个什么。
走了。
看了眼扛着锄头站在院子外的阿福,雁回打了个哈欠,把馒头和水拎了往他那边走。然而过了这么几天,阿福真的像个娶了媳妇的农家小伙子一样,每天去地里干活,唯一和别人不同的是,他会带上她。
阿妈,我走了。阿福回头给坐在院子里的萧老太打了个招呼,萧老太气弱地点点头。
雁回也转头看了萧老太一眼,在雁回眼里,她看见了萧老太嘴里呼出的气息慢慢出现了灰色。这样的颜色雁回再熟悉不过了,每次有不干净的东西飘来的时候,雁回就会在他们周身看见这样的颜色。萧老太周身的气息还很浅,只是再过不了多久,她身上的颜色也会慢慢变深,最终会和那些阿飘一样变成影子一样的黑色。到那时,她的命数也就尽了。
雁回转过头,盯着阿福的背影,通过这几天相处,她知道这个阿福是当真在乎萧老太的,雁回猜不到他的脾性是被什么事情磨砺过,变得如此沉默隐忍,但想也能知道,反正不是什么幸福的事,而现在,经历过不幸的阿福,他的人生将再次面临失去的痛苦
虽说是个神秘的家伙,或许对她还有所图谋,但他的人生过得也是蛮不容易的。雁回一边走一边想,想着想着,长叹口气。
阿福转头看她。雁回一抬头对上他的目光,然后正经严肃地说:今天这五个馒头,你吃三个,我吃两个好了。
阿福:
他避开目光不看雁回,似乎有点嫌弃,你爱吃多少便吃多少就是。
雁回张了张嘴,正想告诉阿福让出一个馒头对于她来说是个多么沉重的决定,但正巧小路一转,雁回目光不经意地瞥见了远处田边站着的一个女子身影。她一愣,顿住脚步,没控制住地啊了一声。
阿福眼中精光一凝,迅速顺着雁回的目光看去。只见那方是一个穿了一身与乡村气息全然不搭调的绸白衣裳的女子,她站在路中间,有赶牛的村人要从路上过,她也不让,就直愣愣地杵在路中间,双目呆滞地看着远方。
她怎么
雁回盯着她就要往那方走,阿福伸手拦,竟然没拦住。
阿福皱了皱眉,迈步跟了上去。
雁回一路小跑到女子跟前,盯着她,打量了好一会儿:栖云真人?
女子没回答,旁边的老伯叫了起来:哎哟,什么真人不真人的啊,赶快让她让让,让我这老牛过去叻。
雁回回神,拉着女子往旁边走了两步,待老伯将牛赶走后,雁回再细细打量着她。但见她这身本该是纤尘不染的仙人白衣,在这乡村里难免沾上了尘埃,给她添了几分落魄的气息,她神色呆滞,宛如听不见旁边声音,看不见旁边事物一样,只痴痴呆呆地盯着白云远方,不知在看些什么。
雁回看得皱眉。这栖云真人可并不是普通修仙人,她是云台山齐云观的掌教真人,在修道人眼中,可是与她前任师父凌霄齐名的大乘圣者。
三月前栖云真人自辰星山参加仙门大会后,不久便仙踪不见,整个齐云观连同辰星山的人都满天下的寻人却始终寻而不见,当时还有人猜测栖云真人或许被妖物所害。整个修道界为此一直紧张到现在。谁能想到,栖云真人竟然会出现在这个小山村里面
真人?雁回唤她,却并没有唤得她目光偏转一瞬,真人可还记得我,我是辰星山雁回
笨蛋。
雁回一愣:哎
栖云真人黑瞳动了动,目光落在了雁回身上,雁回轻咳了两声:那个真人,我是辰星山凌霄门下弟子雁回啊,虽然现在不是了,但我
无耻。
雁回嘴角抽了抽:所以说,我现在已经不是辰星山
愚不可及。
雁回额上青筋一跳,阿福见状,一步迈到她身前将她挡住,雁回扒过阿福的身体:谁也别拦我!我要让她知道什么叫待人接物的礼貌!话音未落,道路那头忽然传来一声男人的呼唤:阿云!
雁回抬头一看,路的那头,一个男子一瘸一拐地急急走了过来。
雁回挑了挑眉,很好,竟是那天她在山上遇见的那个瘸子。
瘸子这一声唤终是唤得栖云真人动了动,她转过头,面向跑来的男子,男子目光在阿福脸上划过,然后与雁回四目相接。停留了一会儿,也没有说话,便将栖云真人扶了:阿云,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你毛巾拿掉了。栖云真人声色没有起伏,让人感觉有几分迟钝,我想拿给你,可是迷路了,毛巾也掉了。她低了头,对不起。
男子似乎微微有些动容,他唇角拉出一个笑,轻声安慰:没关系,我带你回家。言罢,没再看雁回一眼,他领着栖云真人便往路那边走去。
雁回倒也没去阻拦,她只抱起了手,左手指在右手臂上轻轻敲着,目带沉思。神志不清形容痴傻的栖云真人和蛇妖吗若是他们的关系真如她表面所看到的这样,那雁回忽然就理解,为什么蛇妖要去盗人家家传秘宝,为什么拼着尾巴一分为二也不将秘宝交出来了。
这说来说去,全是因为爱啊。可问题是,栖云真人,到底是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的?虽然见过栖云真人的次数不多,但雁回知道,那可是一个脾性清贵之人,即便痴傻,也不该性情大变到张口就数落人的地步啊再有,让栖云真人变得痴痴傻傻的,难道是那个连她也打不过的百年蛇妖?这打死她也不能信啊。
雁回觉得,这个小山村里面发生的事情变得越发扑朔迷离起来。不过现在雁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想问阿福:刚才你为什么拦着我收拾人?
阿福瞥了雁回一眼:我觉得她说得挺对。
这小子虽然平时沉默寡言的,但该毒舌的时候却一点也不落下风啊。雁回眯眼看了阿福一会,然后眼睛微微眯起来,仔细盯着他的眼睛:小妖精,你可知刚才那人是谁啊?
齐云观栖云真人。
哦,你倒是清楚。
修仙得大乘之人,自有耳闻。阿福说着扛了锄头往地里走,别磨叽,再不去干活,时辰要耽搁了。
哦。雁回跟在他身边亦步亦趋地走着,然后扭着脑袋打量他,那你知不知道栖云真人她是怎么到你们村子,又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阿福脚步一顿,雁回跟着他停了下来。两人面对面,四目相接。
阿福漂亮的眼睛微微一眯:你怀疑是我?
雁回弯着眉眼毫无威胁性地笑。如果说阿福身体里这只妖怪法力全无并不是她的灵火术造成的,那么他法力消失一定有别的原因。
我可什么都没说哦。
不是我。阿福硬邦邦地丢下一句话,也不再解释其他,转身就走。
雁回撇了下嘴,从包袱里摸了馒头出来开始吃:就问问而已,火气可真大。
吃了晚饭,雁回嫌屋里闷就爬到房顶上看星星,然而今日满月,月亮太亮让漫天繁星暗淡不少。她看着天边明月忽而想起梦中那轮大得出奇的月亮。一时间,仿似错觉一样,雁回只觉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似的,闷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坐起了身,揉了揉胸口,正打算回屋睡觉,却见下面房间里阿福偏偏倒倒地走了出来。
是的,他偏偏倒倒的,跟中了邪一般这妖精犯什么毛病了
雁回盯着他,但见阿福踉跄地蹿到柴屋里,抱了一捆柴出来,然后又踉跄地出了小院,整个过程虽然看起来艰难,但他却做得十分安静,像是轻车熟路了一样。
雁回心里一个好奇,跳下屋顶,跟着阿福而去。
月光明晃晃,照着阿福孤独而行的身影一直往湖边走,直到走到一个没有草木稍微空旷一点的地方,阿福才将柴火放下,抖着手摸出了火折子,努力地在生火。火光点亮的那一瞬间,雁回看到了阿福满头的大汗,还有他苍白至极的脸色。他这是在做什么怎么跟在做邪教的仪式一样
雁回正好奇着,那边的阿福不知是心悸还是如何,忽然之间身体往前一倾,刚点燃的细木柴戳在了地上,熄掉了火。他好像再没有力气爬起来似的,蜷在地上,牙关紧咬,宛如忍受着巨大的非人痛苦。到底是什么疼痛竟然能让一个平时对痛觉没什么反应的人难受成这样
雁回有点看不下去了。她迈步上前:喂。她蹲下身,看了看阿福的脸,然后拿过他手上的火折子,本想帮他将柴火点燃,但没曾想她刚碰到他的手背,阿福忽然一把将她的手拽住。
什然后雁回只觉后背一疼,竟是她被扑倒在地,然后唇上一热,这个披着漂亮少年外皮的妖怪,将她的嘴,咬住了
雁回几乎是惊恐地看着自己身上的人,眼睛都快看成了斗鸡眼。过去好半天,她从极度惊骇之中回过神来,咬紧牙关,身体开始挣扎,但雁回没曾想阿福的力气竟如此之大,他将雁回抱紧了怀里,死死箍住,这个瘦弱少年的力气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让她的反抗全然无力。恰也在她奋力地挣扎中,阿福牙齿一个用力,雁回只觉得一阵尖锐的痛,然后唇齿之间便满是血腥之气。
痛!雁回从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呼喊。
然而接触到这血腥气味之后,阿福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松开了牙齿,在雁回唇畔的伤口上用力吮吸,也是这样的举动,让阿福这个咬,彻底变成了亲吻。虽然他只是在取血,但已足够让雁回怒不可遏,咬一咬她被当狗啃了也就算了,但现在这算什么情况啊!就算要占便宜,也该是她去占别人的便宜吧!这个臭小子
雁回双膝一曲,拼尽全身力气在阿福腰腹上一顶,将阿福径直顶了起来,然后一拳打在阿福脸上,他好似头晕了一瞬,脑袋往旁边偏了偏。
雁回趁此机会,连忙掀翻他从他身下爬了出来。可没等她完全站稳身子跑开,腰间却是一紧,是阿福抓住了她的腰带。
雁回定住了脚步,回头看他。
阿福跪在地上,一手捂着心口,一手紧紧抓住她的腰带,手指关节用力得泛白,他浑身颤抖,巨大的痛苦依旧笼罩着他,但他的神志却仿似比刚才清醒了一些。
别走
雁回定定地看着他,眼下有些阴影:你拽着我的腰带说这句话,是想如果我拒绝你,你就扒了我的腰带让我光着屁股回去吗?
虽然这样说,但雁回到底是没有动,阿福跪行了半步,停在雁回身前,然后抱住了她的腰,像刚才一样,死死禁锢着她;也像一个乞求神明救助的乞儿,不肯放弃自己最后的希望。
他将脸贴在雁回的腰腹上,贴着她,感受着她的体温,也聆听着她身体里的心跳。
抱得太紧,四周太静,雁回便也更能感觉到他的疼痛,他浑身的颤抖,还有他喉头因为实在压抑不住疼痛而发出的低喃。
留下来,在我身边。
尽管雁回不承认,但她确实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此时此刻,她也确实是没办法一脚踢开这个漂亮的少年自己跑掉。于是在湖边平地上静默了半晌,雁回抽了一下阿福的脑袋道:
你勒痛我的屁股了臭小子。
这个动作僵持了大半夜,直到月亮隐没了踪迹,阿福的颤抖才慢慢平息下来。
雁回问他:你好了?
阿福没有回答,雁回只觉腰间一松,是阿福放了手,他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一样,身体一软,晕倒在了地上。
雁回听着湖水一声声拍打岸边的轻响,看着阿福满是汗水的侧脸,叹了口气:这次是看在每天你让我吃三个馒头的份上我才心善帮你的。言罢,雁回就着湖边阿福抱来的那堆木柴点起了火。
待到火焰烧得旺了,阿福终于动了动,清醒了过来。一侧头他便看见了雁回的脸。火光将她侧脸照得比平时更立体鲜活,她的嘴唇有些红肿,彰显着刚才他吸咬的用力。而他嘴里还依旧留有雁回血的味道。
她的血阿福心头一热,他不得不闭上眼睛,将心神定下
片刻后,阿福坐起了身。
雁回扭头看了他一眼:醒啦。她将手中的最后一根木柴扔进火堆里,问阿福,来解释一下吧。雁回抱起了手,微笑,活像人畜无伤一样,如果解释得没有说服力,我可是存了一肚子火来揍你的哦。小蛇精。
阿福拍了拍自己的衣袖,倒也不再装,坦然道:我并非蛇妖。
听得这第一句话,雁回安心了些许,敢勇于承认自己的身份,戳破自己先前撒下的谎言,接下来的话,至少有一大半的可信度了。
我名天曜。
天曜。雁回唤他,但见他转眸看她的一瞬,眸光比平日里有神了一些。以前凌霄给雁回上课的时候告诉过她,妖怪的名字是有念力的,是他们诞生之初,便伴随他们一生的咒语,知道了他们的名字,就有了更多伤害他们的可能。既然肯坦诚交代出自己的名字,接下来的谈话,可信度便又提高了一些。
雁回点了点头,抱着手继续等。
我乃千年妖龙。
雁回依旧抱着手,但盯着天曜的目光却有几分发怔,在大脑将这几个字所代表的意义分析完毕之后,雁回立马萌生了一股脚底抹油赶快跑的冲动。
妖龙啊!龙啊!传说中的生物啊!
还是千年啊!
修千年的龙早就可以飞升了好吧!早该脱离这世间了好吧!早就到了小鬼要勾他的命也得先问问他答不答应的程度了啊!
八十八两金?养一打张大胖子?发家致富的下半生?
这些和命比起来,都算!什!么!
雁回咽了口口水,嘴角有点僵硬:噢噢?她努力镇定着,装作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挑眉,但眼角却有几分抽搐,听起来,还蛮厉厉害的嘛。
天曜只淡淡地盯着她。直到雁回一脸僵硬的淡然再也装不下去,她几乎要崩溃地问他:你当真是龙?传说中的那种?皇帝衣服上绣的那种?
是。
雁回忽然觉得大概是今晚湖边的风吹多了,让她脑袋有点疼。她揉了揉太阳穴:如果我说是说如果,如果我不相信,你能不能用一种不杀我的方式,证明给我看看?
听得雁回这句话,天曜眼睑微微垂下,火光将他黑色的眼瞳烧出了一片火红:没有。他说,我没有任何方式,证明给你看。
雁回打量着他:给我看看鳞片,看看龙角都不行?
天曜盯着她,沉默地不说话。
见他如此神色,雁回这才想起他身上没有法力这件事情。
雁回也愣愣地看了他一阵,他的唇色仍旧带着点苍白,似乎他身体里还隐隐有着疼痛在流窜,一时间,畏惧的心理消退了些许。也对,这样沉默寡言的人向来是奉行能动手就不吵吵的原则的,如果他有杀她的本事,那早在他们洞房的那天,他就将骑在他身上狂妄放肆的她给宰了。又何至于等到今天。
害怕的情绪退下去之后,雁回心里的疑惑又涌了上来:龙不是应该遨游天地,见首不见尾的吗你怎么在这穷乡僻壤的,还变成这副德行。
天曜目光落在火堆上:二十年前,我逢命中大劫。法力尽失,几近殒灭于天地之间。十年前,恰逢机缘巧合,入得这乡村少年的身体。得萧家老太喂养,苟活至今。他并没有具体交代什么事,但这几句话已经足够解决刚才雁回的问题了。
雁回哦了一声,脑海里有奇怪的感觉闪过,她却没来得及抓住。
她接着问:那你今晚这是怎么回事?
天曜顿了顿,随即道:我大劫未渡过,一直深受其害,十年至今,每逢月圆之夜,便疼痛难忍。他转了目光,眼神在雁回唇上一划而过,修仙之人身体中的血气能让我好受不少。
知道了这妖怪的身份,雁回再听到这话,哪里还有心思去在乎自己是不是被人占了便宜或者辱了清白,她只在脑海里建立了她的血能让他好受不少的关联。然后雁回白了脸,他把她留在身边,原来就是为了防这一茬啊!她现在是个没有法力的修仙者,对他来说岂不等于是送到他嘴边的大餐。这次还是只咬了嘴,下次要是咬脖子,那她大概就得横尸在此了吧。
雁回故作镇定地撩了撩火焰,告诉自己,虽然她现在没有法力,但这家伙也没啊!虽然他外家功夫或许比她好一点,但两条腿不一定有她跑得快呀!
雁回点了点头:那么事情都讲清楚了,天也快亮了,咱们就先回去吧。
雁回站了起来,天曜却没动。
他抬头看她:我有一事欲请你帮忙。
雁回侧头看他:什么?
天曜抬手一指:上次我带你去的山洞。里面没有蛇妖盗走的秘宝,但却有能抑制月圆之夜我身体里疼痛的东西。他道,我想请你帮我去把那东西,取出来。
那里有结界,我没有法力,我进不去,我做不到。雁回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帮这种妖怪的忙,她药吃多了吗?!
我可以帮你找回法术,昨日见了那瘸腿的蛇妖,你心里约莫也有谱了。天曜也百无聊赖地拨弄了一下火堆,再有天曜盯着她,神色语气和先前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冷漠得宛如山巅风雪,虽然我没有了法力,但若我告诉你,你每天吃下的馒头里,被我施加了咒术
雁回愣住。
咒力不强,但却有这么些天了,再加之你每日食用极多,直到今日,你若一日不食,或许便会天曜眸光流转,爆体而亡。
雁回眼睛慢慢睁大,瞪着他,满脸的不敢置信。
天曜抬头望着她,炙热的火光没有给他的眸色增添半分温度,他语气冰冷,嘴角却有了一丝弧度,带着满满恶意的冷笑:你再掂量掂量。
原!来!
亏得她刚才还看在她每天多吃的馒头上面没有丢下他呢!居然敢和她玩阴的!现在想来,他第一次和她见面的时候,那般殷勤地喂她馒头,定是在那时候就开始算计她了!这个老奸巨猾的混账妖怪!这个活该痛得撕心裂肺的千年长虫!这个这个
雁回拳头捏出了咔咔的响声,然而半晌之后,雁回深吸一口气,却是忍住了气,松了拳头。她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天曜:行,现在咱俩都没法力,我虽受制于你,但你也不敢杀我。她死死盯着天曜,咬牙切齿地笑:咱俩现在就摊着牌,慢,慢,玩。
天曜终是站起了身,他身体里的疼痛似乎已经全然隐没了下去。他一抬眼,一双过于漂亮的眼睛里面也同样映出了雁回的身影:天亮了。他道,回去吧。
回去?回不去了。
这梁子,他们结大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