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那张薄薄的诊断书,我站在医院的门口,想给宋随打电话。
联系人的界面,被我点进去又退出来。
他的电话先跳了出来。
对面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冷清,唤我名字时却放柔了些:
「念念,我今天晚上有点事,不回来吃饭了,可能晚上回来也晚,你早点睡。」
所有的话被堵在喉咙里。
「……好。」
一如既往的简短,那边传来忙音,我却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
天边残阳如血。
我和宋随结婚四年了。
而我喜欢他,有快十年了。
我运气好,宋随被家里催得紧,到处相亲,正好遇上我,外形条件都还行,就商量着直接把证领了。
宋随需要一个妻子,我正好合适。
他是个性子很冷的人,不爱说话,情绪不外露,也总没什么表情。
我捂了这块冰两年,终于等到冰雪为我消融。
我们开始变得像一对正常夫妻,生活在柴米油盐里,一点点变成我理想中的样子。
只是现在,这个还没持续多久的美梦,就要被打破了。
就在今天,医生说我确诊了胰腺癌。
我还知道,今天是他的白月光苏唐回来的日子。
所以他忙着挂掉我的电话,去见他心心念念的人。
3
我没有吃饭,在客厅等了他很久。
一直等到夜色渐深,客厅的门开了,我也从昏沉睡意中被惊醒。
宋随小心地关上了门,脚步也放轻,客厅灯打开的那一瞬间,我们四目相对。
他也只是愣了一下,随即眉头微蹙:「怎么还没睡?」
「在客厅不小心睡着了。」
我看着他笑,「刚刚听见声音就醒了。」
宋随「嗯」了一声,面色平静。
我上前去接过他的外套,檀香混杂着栀子花的香味,直钻入我的鼻子,令人作呕。
这是苏唐最喜欢的花香味。
在我确诊绝症的这一天,我的老公,开车去接了他回国的白月光。
4
我应该要开口问他的,可我只是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有说。
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第二天我仍旧起得早,像往常一样去给宋随做早餐。
宋随有胃病。
严重的时候在医院住了半个月,我就一直陪着他。
医院的医生护士都说他找了个好老婆。
宋随坐在病床上,容色倦怠,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并无波澜。
病房里只剩我们两人的时候,他又开口:「找个护工也是一样的。」
我削水果的动作一滞,本来完整的果皮断开,他似是察觉,又补上一句:「你也不必这么辛苦。」
「不一样。」
其实也没什么不一样。
可人总会觉得,亲力亲为,会好过假他人之手。
对自己喜欢的人,总比别人上心。
「哪里不一样?」
我看着他笑,没头没脑地给出一个不相关的回答:
「你是我的丈夫。」
他的胃病没根治,出院后我总想着给他养胃。
宋随是工作狂,经常忙起来就忘记吃饭。
我早上起来就给他做早餐,有时候得空了,就去他公司给他送饭。
偶尔忙,我就在饭点的时候提醒他。
一晃两三年,好多事就成了习惯,比如早起。
今天宋随起得比平日早,我没来得及给他整领带,就见他拿着桌上的饭盒急急往外赶。
出门时,他脚步顿了顿,回头看着站在客厅里的我,面无表情的脸上落了一点暖意,像新雪初霁。
「我出门了,念念。」
「路上小心。」
像之前无数个早晨。
4
中午去给宋随送饭,也不过是我临时起意。
我没和宋随说,公司前台的小妹也认识我,打了个招呼就让我上去了。
我来过宋随公司很多次。
他也大大方方地把我介绍给所有人,「这位是我夫人。」
这个称呼带着点上个世纪的古老气息,却又让人无端联想起那时候不渝的情意。
我也恍惚以为,我们能够一辈子这样走下去。
可生活总是爱开玩笑的。
先赐你美梦,再把它打碎。
让你在一地狼藉中,窥见它本来狰狞的面目。
比如现在。
我看见,我的丈夫,正在和他久别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