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被家里惯着长大的,以前从来没有他在饭桌上如此细致照顾别人的时候。
和他同桌吃过好些年的饭,不仅是我,连同他的母亲姐姐都没有这个待遇。
他这种若无其事地大张旗鼓,其实桌子上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点不适。
孩子打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什么胃口,就算是以前特别喜欢的食物摆在我面前,我也没太大的食欲。
我正想离席过去找点果汁喝,却不防碗里突然放进来一块大骨头,我看向身边的周肴的母亲:干妈……我吃饱了。」
干妈看着我眨眨眼,示意我:太瘦了,干妈炖了一下午,很香的。」
然后她又朝对面的常雯雯笑了下:雯雯,要吃什么,让周肴给你夹,不要客气哈。」
常雯雯抿出个漂亮的笑:好的,谢谢阿姨。」
周肴在旁边补充:妈我当然知道照顾她。」
不好拒绝长辈的好意,我低头盯着碗里的骨头,想着从什么地方下嘴好,另一边小七又突然给我放进碗里两只剥好的虾。
我偏头朝她露出个「救命」的表情。
她假装没看懂,故意问:还要啊,还要姐再给你剥两只。」
我小幅度瞪她一下:不用了……」
她笑了下,用筷子头轻轻敲了敲我碗的边沿:那快吃,不准浪费。」
然后桌子上那盘没怎么动过的螃蟹前伸来一只修长漂亮手。
周肴被惯的挑得很。
螃蟹现成的蟹肉他偶尔会尝点,但桌子上的整只螃蟹他从不会动。
他嫌弃那股浓郁的腥味,即使隔着手套,过后手上乃至浑身上下都会有股烂鱼的味道。
周肴微微低着头,手头的动作干净漂亮,细碎白皙的蟹肉整齐地放在碟子里,他推给身边的人。
桌子上的氛围一时蕴着点尴尬。
最后还是他父亲开口缓了缓,他哼了一声:你还知道照顾人。」
周肴扯唇露出个笑:我怎么就不知道照顾人了?」
饭后,我穿着大棉袄上了房屋的天台。
这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呵气成霜,无风也觉得露出来的皮肤被冻得泛着刺骨的痛。
身后有细小的响动,果然是小七。
她身体比我好得多,轻快几步就翻过围栏,到了我身边,外面只披着件大衣。
我拉住她的手:不冷啊?」
她仰了仰头露出光溜溜的脖子:这有什么,我在北极拍照片的时候蹲几个小时都不动呢,都冻成冰雕了。」
她捏了捏我的手:不开心?」
我挽住她的胳膊,看着冬夜里模糊的月亮轮廓,摇摇头:就是干妈干爸一直对我那么好,我不仅不吭声地和周肴离了婚,还打了孩子。这个孩子,不仅我期待,可能干妈我妈他们也都一直殷切期盼着。」
我吸了吸鼻子:我感觉自己挺对不起他们的。」
「哎哟,」她用热热的掌心抹了抹我的脸:这么懂事儿啊,你别管那么多,别背思想包袱。你要知道,一个两个月未成形的胎儿,怎么也不可能比你自己更重要。」